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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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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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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小说《山泣》十篇

 1. 救赎

文/廖东平

雪夜,山路漆黑,九龙终于回到自家门口。

啊,家里有贼?九龙心想:我出门的时候,关了家里的灯的。屋里面怎么会有亮光?

九龙侧着身,从窗口边往家里面瞄,光一闪一闪,但见一个瘦小的男子打着火机,在厨房里翻着什么......

九龙想道:我家徒四壁,有啥可偷?

九龙从深圳来西北支教一年了,生活虽然很苦,但见学生一个个成长起来,心里却很欣慰,今天星期六,是九龙照例的家访……

透过光亮,看清楚了,是他?

九龙本打算擒获他,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慌张地出来,九龙装着若无其事地迎了上去。

“小明,那么晚还没回家,你看大冷天,穿那么单薄?!”

“……”

九龙把身上的羽绒衣脱下来穿在他身上,但愿能给他带去温暖。

第二天一大早,九龙打开房门,只见门口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羽绒衣和一大塑料袋的猪油。

 2. 电话

文/廖东平

   半夜,窗外的雨声嘀嘀嗒嗒,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有点寒意。突然间,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啊,是李林?

真是李林医生,他是我老乡,大学毕业他去了武汉一家医院院工作,我到了深圳美芝公司上班。可是,他在武汉第一线抗击疫情时,染病牺牲了。难道他……

李林的声音很低沉:“我是李林,有一件事托付你,帮我打一个电话给我妈妈,我答应过妈妈,春节一定回去陪她,可是现在,我永远也不能陪伴她老人家……你要慢慢开导她,妈妈有高血压病……国家正遭受一场重大疫情……”李林说话有点沉重、不舍。

我说:“李安,你用生命守护生命,你为我们拼了命啊!”

“别说了,拜托你了。”

我的心一阵悸动,双眼慢慢地落下一行热泪。

翌日,我拨通了老人家的电话。

“妈妈,我想您了,儿子不孝,不能回家陪您过年,不能回家与您过生日,不能……”我的声音有点哽咽。

“安儿,妈妈知道,国家正需要你们,你忙啊。这段时间,我是食不安心,睡不安寝,安儿,妈妈牵挂你,你有高血压病,要注意身体,别太累啊。”

“妈妈,不少家庭正遭受着失去父母,孩子,亲人的巨大悲痛……妈,你别哭,你要坚强……”

我的心在急剧跳动,手有点颤抖,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傻孩子,妈妈等你凯旋而归……”

这时电话中传来李安三岁的儿子稚嫩的声音:“爸爸,爸爸,你在哪?我要见爸爸……”

旁边听见李安妻子嘤嘤的小声哭泣:“他答应过我很快就会回家的……”

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我放下电话,放声地哭起来:英雄的人民!

 3.  捕鱼老人

文/廖东平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84天,一条鱼也没逮住。

乌蓬船在韩泷河上,像一片飘落在水面的残叶,随着水流的波动,晃荡。

宽阔的河面如今越来越窄,露出了嶙峋的石头,石缝上积满尘埃的芦苇,随风扬下的白絮成了灰色,散落在河边的卵石和野草上。

老人紧盯着河面,他用勺子在船舷边上划了几下,泡沫散开,舀上了一瓢紫色的水,他喝了一口,眉头紧凑,把水吐了出来,他抬头望向远处,几根耸立的烟囱正冒着浓浓的黑烟如天空垂下的一条条辫子。

捕鱼人现已剩下他了,流趟的河水,如流淌的岁月,那年,乌蓬船像月亮,在乌云中摇晃着前行,狂风暴雨中水浪将小船托起摔下,老人紧撑竹竿,双脚脚掌岔开紧紧贴着船板。暴风雨中,鱼都聚在深水区。他挥开双臂,张开的网像烟花在空中璀璨开来,一网下去,拉上来的鱼银光闪闪。他笑了,脸上的皱纹愈加深刻。

老人收起网和鱼竿,用发紫的竹竿把船往上游撑去。老人望向岸边破旧的韩泷祠,牌匾上有“鸢飞鱼跃” 四个遒劲的大字。当年韩愈,因关中旱饥上疏请免赋税,谏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路过此地书写的。

他眼光一亮,把跟随一生的鱼镖往浑浊的河面一扫,如刀般寒光四射,接着往船头一插,镖指雾霾的天空,如剑般四射寒光。

老人把小船向省城的方向划去。

 4.  轻

文/廖东平

逢年过节,妈妈都来电话,问我回不回家?我每次都告诉她,越是节假日,我的工作越忙哩。妈妈听后轻轻的挂了电话。

这次来电,妈妈还问我:香港回到祖国的怀抱了,你们也该歇歇吧?

我不知怎样回答。我在海关工作,改革开放以来,祖国更加繁荣强大,过境来往的人员,越来越多,我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时间像流水一样,一晃,我就退休了。想起了家乡的妈妈,我决定带她到香港去旅游,一家人欢聚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清晨,港岛的街道人稀车少,我对妈说,“背您,背您过马路?”

妈的脸上像云开时太阳的光芒,刹时灿烂开来。

我弯下腰,背起了妈妈,可刚走了几步,泪水就涌了出来。

此时,迎面走来了一位警察。他掏出罚款单,盯着我:“不守规则,罚二千元!哭?哭也得罚,危险呐。”

我自言自语:“太轻了……”

“不轻,两个人罚四千。”警察头也不抬边开罚单边说道。

我哽咽着:“妈妈太轻了。”

我背过儿子,背过妻子,可我却是第一次背母亲,妈的身体竟是那么轻,我腾出右手抹了抹泪眼婆娑的脸庞。

警察细细打量我背上的母亲,半晌才嘣出一句,“妈妈无辜,你该罚。”警察一边摇头一边转身离开了。

5 .那年是1976

文/廖东平

大清早,老伴拿了三元钱叫他去墟集买一双鞋给二娃,剩下的钱,割点猪肉回来,全家人半年没吃过肉了。

二娃一直光着脚丫,寒假给生产队放牛,挣点工分。二娃赶着几头牛到山坡吃草,一头牛屙粪,二娃两脚踩进牛粪,哇,好暖和呀。正享受着 温暖,几头牛已跑到队里的菜地,把大白菜吃了一片。年底分红,队里扣了他钱。

到了墟市,他不顾老伴的交待,进了药店给老伴抓了几副药。她给他生了五个娃,一直患有贫血症呢。买了一双布鞋。身上就剩下伍角钱了。

怎么买肉呀?在一个摊档旁,他站了半晌,见别人一块肉一块肉切回去,喉嗓直咽口水。手里拿着皱巴巴的伍角钱,闻着肉台上的肉味硬是不肯离开。屠夫见状,便无聊地和他打起赌:你这狗样,生吃下三斤猪肉,算是送给你。吃不完你那伍角钱就输给我。旁边的人都围观起哄,他二话不说,把屠夫称好的三斤猪肉,切成一块块小块,当着众人把猪肉全部吞下了肚里。屠夫开始还嘿嘿嘲笑着,最后剩几块肉时,心痛地看着他吞一块肉,闭一下眼,嘴巴嘟起:哟,我的妈呀你行!赢了。他抬起脚就往家跑,一到家就大口大口地把猪肉呕吐出来。老伴把他呕出来的猪肉洗干净,做了一盆红烧肉,全家人终于开荤了。

 6. 立功

文/廖东平

“三等军功章。”

王大建攥着军功章的手有一点哆嗦,嘴里嘀咕,心在颤抖,那次战斗的场景又在他脑海里萦绕。

拂晓,三颗信号弹在星空中绽放开来,冲锋号吹响,炮火连天,震耳欲聋,战士们向敌人的山头猛扑过去。

王大建,是一名通信兵。

他身背着通讯器材和战士们一起,向山头方向冲去。

在半山坡,王大建右脚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整个人摔趴在泥土里。正是此刻,敌人的一颗炮弹落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块弹片射进了他的臀部,碎石打到头部,他昏迷了过去。

王大建醒来时,已在后方的医院里。

部队给王大建记了一个三等功。表彰他,舍身保护通讯器材。

退役后,王大建分在了云南边陲小镇的一个国营农场。

快二十年了,一场战斗又要打响。此刻,他站在一块巨石上,望着边境上浩瀚的丛林思索着。前段时间,这里下了一场罕见的冰雹,竟把边境丛林里敌人埋的地雷炸响……

如果小分队从这埋有密密麻麻的地雷的丛林穿过去,一定会造成重大伤亡。

身为一位老兵,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他向部队报告,坚决要做向导,带着他在农场养的上百条黄狗踏向地雷区,为小分队开辟一条前进的通道。

战斗打响,王大建挥着手指向前方,一声号令,百条大狗冲向雷区。

好一幅壮观的景象,大狗嘶吼着,地雷接二连三地爆响,硝烟弥漫,树木也纷纷扬扬炸倒,轰轰的爆炸声和狗的嘶吼声,像一首战斗奏鸣曲,响彻云霄,烽烟滚滚,王大建挥手向前的形象定格在丛林深处。

 7. 巡线工

文/廖东平

“我们一定要打赢疫情防控的阻击战,保证医院等重要单位线路的畅通是重中之重,在这节骨眼上,绝不能麻痹大意……”秦勇边走边回忆起所长交待的话语。

天色渐渐昏暗,一片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直往下扑,压满了树枝,覆盖了山路。

秦勇顺着高压线仰望过去,突然,发现不远处塔杆上的绝缘子与导线间,有不易觉察的小火花在闪耀。

他拿着望远镜,边看边踩着齐小腿肚子深的积雪,往塔杆走过去。

导线有断股,绝缘子有污秽,必须报告所长,马上派人维修处理。山城一旦停电,后果不堪设想。

正想着走着,“扑通”一声,秦勇狠狠地掉进了一个深坑,坑里堆积着灌木竹枝,一根如筷子粗长的竹刺扎进他大腿里,钻心的疼痛,使他无法站起来……

他趴着掏出手机打电话。

手机没有信号!

夜深了,他抬头看着黑洞洞的坑口,倒抽了一口冷气,这坑比一个人还高,爬不出去。

他从挎包里拿出那壶米酒,喝了两口。

这是国庆节回家时,父亲叫他捎上的一壶老米酒,父亲是从巡线工的岗位上退休的。他说,大冷天巡线时带上家乡的酒,会有用处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的过去,他环顾了一下,坑边有一条粗树根吊着,如果能站起来,抓住树根,应该能爬出坑口。

可是,每动一下,剧烈的刺痛从大腿钻进心窝。他,无法站起来。

他回忆起初次单独巡线,见一基杆下被人堆放大量的竹木干枝,没有及时汇报,后来被所长严厉地批评警告:

巡线工就是要保证线路安全和电网运行平稳。

尽快想办法爬出去,报告所长,派人过来抢修。

秦勇把酒倒在伤口处,折断在皮肤外的竹枝露了出来,渗出的血早已凝固,他又喝了两口酒,拿出尖嘴钳,用手握着铁钳,钳子夹紧竹刺头,猛地把竹刺拔了出来……

天亮了,雪停了,几番努力,秦勇终于顽强地站了起来,他抓住树根,用一只脚蹬着坑边凸起的石块,慢慢爬出了坑口。

“所长,我在现场向你报告……”秦勇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口气。

 8. 黑寡妇

文/廖东平

   这是我们的家园。

家的装饰像八卦阵一样美丽、诡异,牢而不破。

这里是我们生存栖息之地,却又是残酷的厮杀战场,恐怖死亡的气息氤氲在这神秘的家园中。

自从我壮烈牺牲,人们称我的妻子是黑寡妇。不,她本来就是黑寡妇。

她非常强悍,性格凶猛,富于攻击性。

神秘家园建立后,已有不计其数的敌人死在她手里。

在她旁边,我一直小心翼翼,我深知她暴戾的性格,侍候她非常谨慎。

我被干掉,不是被我们布阵缠住的敌人歼灭,而是妻子。

那晚,异常黑暗,我和妻子吃饱喝足后,我兴奋起来,和妻子缠绵缱绻。

舒爽美丽的弹簧床,使我有了功成名就的滿足感,我陶醉在爱的甜蜜中。

此刻危险来临,妻子突然按着我:为了繁衍后代,补充体能,为了我们的孩子蜘蛛,我必须把你吃下去。

9.葬

文/廖东平

这是一支缓缓而行的送葬队伍。队伍中八人抬着灵柩一步一步走向山顶。死者是小镇富商胡铁。胡家人请了风水佬刘半仙看墓地测时晨,以卜吉凶:半夜出殡!送葬队伍,哀乐齐鸣,鞭炮声声。翌日午后到达耸立的峭壁砂砾岩山顶。墓穴在悬崖峭壁的山腰,突兀而出的巨石,是一处天然墓穴。四条粗绳,绑扎着灵柩,八个抬棺人按着刘半仙的指引,将灵柩的面板朝外底板朝壁缓慢放绳,灵柩一点点往下移。山脚人群正围观胡老爷入葬的壮举。突然,一头戴笠帽的高人说:刘半仙与这家人有什么仇?这样面板朝外,底板靠壁的入土,定会家破人亡。背靠壁的壁虎,岂能稳身?突然间“轰”地一声晴天霹雳,八个放绳人的手一抖,灵柩一个跟斗翻身,变成了相反的面板朝壁,底板朝外,正好葬入龛穴。队伍和山下围观的人噤若寒蝉。这时,天空露出阳光,岩壁上金光闪耀。高人大喊:好!歪打正着,他终于形成壁虎爬壁之状。由地穴变成了丁财大旺之天穴。原来胡家请刘半仙来看墓时,他口渴,胡家只有刚烧开的滚水,怕他喝水急,烫伤喉咙,好心的胡家人,在盛滚水的碗中撒了一把谷壳,让他慢慢吹开来喝。他认为胡家作弄他,记恨在心。故刘半仙有意整蛊胡家,点了这穴,企图报复,岂知事与愿违。

 10.  山泣

文/廖东平

南岭山脉的九嶷山北坡有一小村落。住着几十户人家。

一天,湘伢子放学回家,看见自家的茅屋,熊熊的烈火正在燃烧,他大喊着:“妈妈!”便一头冲进火海。

村里人奋力扑救,火海中,湘伢子抱着......

“轰”地—声,茅屋倒了,屋顶上的木梁砸了下来。

湘伢子在这间茅屋度过了七个春秋,他一直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告诉他,爹妈到了山的南面去打工了。

春节过后,爹妈又要走了。妈妈说:咱家住在南岭山脉的头上,爹妈在山脉的尾巴上班,想爹妈了,你就站在山上喊,我们就会回来看宝贝。

湘伢子偷偷地躲在屋后的大树旁哭泣。

瘦弱的奶奶披着宽大的蓑衣一边拉着他,一边抹着泪低声自语:唉,孩子难出去,爹妈难回来。

去年暑假,湘伢子爹妈接他到深圳玩了一个多月,他可高兴呢。

他还在服装街的垃圾箱旁,捡到一个服装模特道具。

他执意把它带回了乡村。湘伢子说:它像妈妈。

冬天,他给妈妈穿上旧棉衣,见妈妈头上没头发就把玉米须染黑粘上去。

从此,他想爹妈的时候,都对着模特道具诉说。

它救了湘伢子。

木梁倒下时,刚巧砸在模特道具的头上,湘伢子被蹭了一下,倒在火场中,晕了过去。

一位老叟,把湘伢子抱出了火海。

“妈妈,妈妈……”湘伢子的哭喊声在灵性和魂魄横亘的大山间久久回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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