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似一坛窖藏的老酒,岁月沉淀出浓烈的醇香。故乡的水是甜的,山是险峻的,风是暖的,童年的记忆是铭心刻骨的。每一次咀嚼回味,童年时光被一帧一帧地串起,乡愁便是独处时眼角自由滑落的泪,滚烫成行。
我的故乡在大山深处的牛栏江边,记忆中村里人都叫它“大河”,偶尔听到“文化人”称之为牛栏江。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开始记事。那时候的家乡处处弥漫着田园牧歌。一条人工堰沟从村子中间穿过,据老人口述,在生产队合作社时期,生产大队组织劳动力掘出了这条沟。堰沟北边地势高,都是旱地。堰沟南边地势低,除去住宅区域都是稻田,延绵到河边。
过了年开了春,家家户户开始倒腾自家田地,劳动力肩上扛着犁耙吆喝着耕牛开始犁地耙田。村子里大多数人家养不起耕牛,于是就邻里间互相帮衬。养牛的人家提供耕牛,没养牛的人家提供劳动力,后栽种的支持先栽种的,先栽种的帮助后栽种的,田野里好一幅春光农忙图。使唤耕牛的吆喝声,舍不得鞭打牛儿的扬鞭破空声,风声水声呐喊声,歌声笑声再加一曲木叶小调,奏响了一曲田园交响乐,更是农家人新时代幸福生活的赞歌。
夏天的深山河谷地带气候特别闷热,人们早晚劳作,中午休息乘凉。不论在村头寨尾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律动的蓬勃的绿。河风过处稻浪翻滚,一层层一波波涌出田湾,追逐着消失在远方。入夜,稻田里蛙声此起彼伏,像赶凑热闹似的。这一拨高低音大合唱还正激昂,另一拨早已弹响前奏,时而声齐韵美二重唱,时而珠落玉盘声零落,夜风中的串串蛙声洋溢着丰收的希望。有朋自远方来,抑扬顿挫的蛙声必然陪伴着失眠的客人熬到晨星疲惫。盛夏的夜里空气携了凉风,终于可以冲淡灼心的闷热,人们都乐于坐到屋外乘凉。山里的月光很受限制,似乎才爬上山头,还没来得及沏一壶清茶坐在院子里畅想山外面的世界,手里的自制蒲扇已经把月儿摇到山后。朦胧里清茶入喉,打开双卡录音机,独享恬静与悠闲。
在我刚记事时村子里还没有通电,清油灯煤油灯就是黑夜里的眼睛。凑在油灯的光里,学生埋头苦读,昏暗的灯光并没有限制孩子的学习,女人坐在灯前凭着微弱的灯光细心地穿针引线缝缝补补,男人们光着黝黑的膀子坐在屋檐下摇着蒲扇,苦丁茶泛着热气,旱烟斗的光像萤火虫般闪烁,生活温馨惬意。
那时候交通极大的不方便。赶集要到三十华里开外的地方,翻过几座山跨过几道沟才能到达,当然没有重要事情一般是不去赶集的。生产生活的物资运输都是靠人背马驮,饲养一匹马成了一家人十分重要的劳动力,所以养牛养马是村里人向往的生活。出行权杖着自己的双脚丈量生活的距离。印象深刻的要数新婚嫁娶。因为交通条件的特殊性,不像现在结婚都是车队接送,还外加摄影。那时候新婚嫁娶,新郎家必须请上一帮劳动力强的接亲队伍,抬着简易却装饰精美的花轿来到新娘家,新郎拜完礼数迎请新娘上了花轿,迎亲队伍抬着花轿和娘家的陪嫁物品,一般都是箱子、柜子、被子和嫁妆,花花绿绿一行在山路上乐呵呵行进。一路上迎亲的唢呐手在前面鼓起腮帮子使劲的吹,迎亲的人轮换着抬花轿和陪嫁。娘家送亲的人跟随其后,送亲的唢呐手摇头晃脑的应和着。听不懂吹的什么曲子和意思,只觉得曲调欢快喜庆响彻山间,那个喜庆热闹的氛围渲染了孩童的天真。
田园生活陶冶出淳朴的乡风民俗,现在回忆起来仿佛还能触到一丝童年生活的印迹,珍藏在心底,担心在某一天被风干成忘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