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山镇有个地名叫徐家坝,坝里多数人家都姓徐。姓徐的人家有个出了名的“醒包子”(土语:就是爱出洋相的人)叫徐道章。徐道章的诨名叫獐子。
老辈些直呼他獐子,平辈叫他獐子大哥或獐子大毛的,小辈称他獐子大爷。随着年龄逐渐增大,喊獐子大爷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听说獐子大爷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常时外出,随身都带有防备狗咬的食物。只要哪家狗追来咬他,他就从衣袋里掏出那准备好的食物,向狗丢去,狗见了食物,就要去吃,再也不追咬他了。他便随手将手里捏着的一根木棍将狗狠狠打去,狗吓得夹着尾巴连忙逃跑。
獐子大爷是一个爱逗乐的人。听说有一次,乡里的领导来徐家坝建立初级社。召集大家议论把初级社取个什么名字,就是取个叫“什么什么社”,取好了要上报。獐子大爷抢先回答:“就取我这个名字吧,就叫獐子社,我本身身上就带有“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据说獐子大爷吃别人的东西很随便,但是别人想吃到他家的东西就很困难。
獐子大爷拜谢一个保爷,在他家的后山住。獐子大爷家的一些土恰好在他保爷的房前屋后。每次做活路,獐子大爷无论早晨或下午都要高声大气地喊:“保爷、保娘,饭熟没有哇?”保爷、保娘不免要回应,不免要请他们这个干儿子吃饭。这个干儿子实在是没有干当。
有一次,獐子大爷家杀猪,下午去请他的保爷保娘吃饭。走到家里,见保爷家正好饭熟了,锅里煮着热气腾腾的菜豆腐。獐子大爷说:“我来请您们二老吃饭,您们的午饭又还快呐,我就是想吃点菜豆腐,干脆我吃了去。您们到我们家去吃。”獐子大爷不顾保爷保娘的饭是否够不够,就只顾吃起来。保爷保娘哪有獐子大爷吃的快。獐子大爷吃饱了,老两口吃个半包。饭吃完后,獐子大爷就请两老一同去他家。保娘无论啷个(土语:怎么)喊,都不去。保爷还是不经獐子大爷的劝说。就一同来到了獐子大爷的家。
来到家里,獐子大爷家里死火眯烟(土语:没有火烟的气息),不见做饭。喊问妻子,妻子在睡觉, 说是不安逸(土语:生病,不舒服)。獐子大爷于是来过急转弯,说道:“保爷,您们桂秀(獐子大爷妻子乳名)不舒服,没有做饭,明天早饭我们干脆早点煮啊。”那个保爷惊呆了:等说不走,肚皮还没有填饱,獐子大爷的意思是不做饭了;等说走,天也下晚了。保爷只好在獐子大爷家饿着肚皮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开亮口,保爷起来匆匆出了门。獐子大爷听见保爷开门走了,慢腾腾起来,见保爷走去好远了,獐子大爷隔老远地高声喊道:“那个保爷才是笑人呢,吃早饭再走噻。”獐子大爷的保爷好不生气,头也不回地去了。
又一次,獐子大爷请他的二爷吃饭,见二爷还在睡觉。獐子大爷走进人家小屋里,扯住他的二爷的被条说:“二爷,您起来去我们家吃饭。”他的二爷恐怕是赤着身子睡的。獐子大爷一扯,他的二爷越是紧逮住被子,怕把被子掀翻了,说:“我不去,我不去。”獐子大爷嘻嘻地说:“您快起来,看把被条撕烂了。”边说边扯,搞得他们二爷就死死捏住被条。隔一会,獐子大爷说:“您硬是不去噻,我就走了呀。”走出门来,他的那个二爷才松了口气,怨恨地骂道:“狗日獐子,你不安心请我吃饭就算了嘛,还要戏弄我。真是闯他妈的鬼了呦。”
有一年,挨邻逼近的人些杀年猪,都请獐子大爷吃饭,獐子大爷杀年猪,也不免要请人家。有一次他去喊周围的弟兄叔侄吃杀猪酒。看见后面跟着来了个小孩子。獐子大爷觉得来了个多余。便有意识地对那孩子说道:“乖幺儿,你不要去,你去没得坐处,大爷哪这(土语:另择时间)专门喊你吃啊。”这家大人只好叫孩子回去,自己本来也不想去吃了。看见獐子大爷如此抠门,心想:“不吃白不吃,索性去吃点回来。”
獐子大爷就是这样一个吝啬鬼。但是他吃别人的东西又实在是太随便了。
有一回,他们家隔壁的侄儿有木匠师傅做活,獐子大爷一天就去和木工师傅聊天,使得师傅好偷闲。侄子家看到了势头了,但实在不好说。到了吃饭时间,獐子大爷不请自便,反而在火铺老头上坐着,真是大爷一般。碗里没有饭了,獐子大爷想让其一个叫妹喋的侄女给自己添饭,又不好直接讲的,于是就绕一个弯子说道:“妹喋,你看一下,木匠师傅碗里还有饭没得呀,还有我哇。”妹喋一看,就是獐子大爷碗里没有饭了。说道:“獐子大爷,就是您没得呀,您坐在火铺老头上,出不来,快递碗来我给您添嘛。”獐子自顾解释答道:“喊他们坐进来,他们也不呀,那就麻烦妹喋喽呕。”
獐子大爷还有一件很随便的笑人事情。有一天清早,獐子大爷去水井背水,路过一家,见一兄弟媳妇在倒洗脸水。你看他啷个说法:“桃妹,你们热有多的水吗?方便的话,我都洗个脸。”这真是不要脸说的话。獐子大爷于是将背桶放在人家的阶沿上,进屋去舀水把脸洗了。洗完脸后,两手把衣袋一拍,说道:“拐了(土语:糟了),今早 忘记带烟了。”这家兄弟只好给他去拿草烟。他接过草烟,慢腾腾地裹了起来,然后点起,啪啪地扯了两口,说:“哟!你这个烟还有劲头(土语:味道浓烈),不然多拿点给我试一下。”身为兄弟的又只好去给他拿第二次草烟。
獐子大爷确实会耍嘴巴皮捞东西吃。有一次,当地徐尚书家的牛从悬岩上摔下拽死了。獐子大爷去那家碰见煮牛肉,就请他吃饭。试探他问道:“獐子大爷,您能吃多少牛肉哇?”獐子大爷回答道:“那,有个额(土语:数量)哟!”意思是吃牛肉,吃多吃少都得行。
后来,“獐子大爷吃牛肉,没得额。”成了惯用的诙谐谚语。只要是多少不论的事情,都喜欢说:“獐子大爷吃牛肉。”听着都知道是“没得额”的意思。
獐子大爷虽然喜欢捞嘴,可说话风趣,别人请他吃东西都很高兴。但是,他不但不爱请人吃饭,还喜欢戏弄别人。
有一次,请一个客人来他家吃饭,獐子大爷说:“没得哪样菜,我们打几个鸡蛋做菜吧。”獐子大爷把饭做好了。走到鸡窝兜前,揭开鸡窝兜一看,兜里只有鸡团鸡屎。獐子大爷忍不住发笑,对客人说道:“拐了嘎?”那客人问道:“啷个了?”獐子大爷答道:“背时扛丧鸡没有剩(土语:下蛋)呐!”那个客人也只好在獐子大爷家将七就八地吃一顿。吃完饭,那客人灰溜溜地走了。
还有一次,獐子大爷请他的侄儿来家吃饭。来到家里,獐子大爷看见妻子不高兴,自己又不想亲自操作。就只好回侄儿的话,说道:“侄儿,你们大娘好像不带脸色,你二回哪这来吃过哇。”侄儿听了,悻悻地离去。
獐子大爷虽然是个不愿施舍的人,但常常喜欢做点善事。
从骡子塘到张家湾一条私路,被茅草荆棘所遮挡。他私人出工钱,请人给这条大约两公里路砍了出来。
在一处捞柴大路边,有一个小水井凼凼,经常被水冲毁。獐子大爷主动找些水泥、沙给水井砌好。方便了人们吃水解渴。
徐家坝学校旁边有口井,多数人们在那里吃水、担水。獐子大爷看到人们用各种工具在水井里舀水,有的直接将头伸进井里喝水。这些既不卫生,又不安全。獐子大爷主动买来一个打水的木桶放在井边,供人们取水用。
从獐子大爷的这些作为看,算是一个行善积德的人。
獐子大爷做了些善事,阴功积得好,寿辰八十多岁。临死前,也没有遭罪。听说獐子大爷早上去望秧水,回来后说是想吃的菜豆腐,便回房间去睡了。家人把菜豆腐做好后,去喊獐子大爷吃饭,见獐子大爷已经寿终正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