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上周星期四,这二月末尾的晴天还比较暖和。下午放了学,我和一位同事吃了饭后,临时决定到正在硬化的砚山通往栗元公路上走走看看。
刚走到砚台山上正在打水泥砂浆的接口处,车子就不准往前走了,即使准走,也开不过去的。我们停靠了车,下来便步地往前走。
因为前面是硬化了的水泥路,走起路来还比较轻松,不知不觉就走到岩口,我说返回去,一同的同事坚持还要继续,因为是他开车,返回去,也得他开车才行,我只好将就他的了。
我们翻了岩口,往栗园方向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了一个叫箱子厂地方,这时天色已晚,夜幕降临。
这里有户人家,我们曾经白天从这里路过得知的。这人家从发房子的新旧程度看,在这里居住恐怕是几十年的光景了。因为是路过,也没有在意这家人的居住状况。只是有一种惊讶:不应有人家地方却偏偏住着有人家的。
我们走到房子前面,因为天色朦胧,只隐隐约约看见房子的影子,但不见有灯光的照射。一同的同事说,他与这家人因沾亲带故还有点熟悉,便大声呼喊:“有人在屋吗?怎么不开灯嘞!”屋里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喊,便出门来打招呼:“啷个(怎么)没有开灯嘞?是照起的噻!”同事说:“往哪点上去?”主人说:“往环边(旁边)。你们来的那边。”我看天黑魆魆的,就说不进屋了。可是,同事执意要进屋看一看。我也只好依从了。
我们用手机电筒照着,从房子的旁边上去,见一个是路非路的样子,全是牛脚板凼凼混杂着,泥烂水滑的,一不小心就会滑倒。我们便小心翼翼地摸着走。
来到房子屋檐下,我用手机电筒照射了一下房子模样,见房子丝牙烂缝的,瓦片也掉落些,有的欲将掉落,多处有漏雨的痕迹,屋檐下也布满了猪牛的脚印。
我们应着主人热情地呼唤进了屋。看见屋里吊着一个老鼠子似的煤油灯散发着一点要死不活的灯光。在微弱的灯光下,看不清人模样来。只有那灶门前燃烧的火焰还把灶门前照得红红的暖烘烘的一片。
主人感到贵客临门,连忙招呼我们到灶门前就坐。我们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不得不随从主人心意。在灶门前烤火是儿时的事了,忽然在这种环境中烤火,仿佛有回到了儿时的感觉,浑身暖和极了。
主人让座,坐在灶旁边去了。主人连忙准备为我们做饭,我们说饭已吃过了,再三劝说才罢。随即,主人进里屋给我们取出一大盘葵瓜子,热情招呼着我们吃。说:“只顾吃,屋里还有嗨(很)多。”就这句朴质的语言,让我顿时觉得多么的亲近。
于是,我们便摆起家常来。虽然灯光微弱,但心里十分敞亮,双双毫不遮掩的摆这摆那。问老人家多大年纪了,说是七十多了,近八十了。我们说:“你们好英悠(不显老的意思)啊!”主人显现出得意的神情。我们问养有多少牲口。主人说:“没有喂些哪样,就有七八头牛,两头猪,十几只鸡。”我们听了不禁一惊,那么大年纪,还喂养那么多牲口,老俩口还轻松回答:“没有喂些哪样。”
主人也问了我们是什么地方的,那位同事提示他们是什么亲戚关系,老俩口便回想起来了。我也告之我是什么地方的,是干什么的。说起来,主人也与我们寨子里的有些人家有亲戚关系。于是问这问那就更是没有顾虑了。
我们问为什么他们这里没有给他们计划农网改造?他们说是找了村头领导,答是答应了,就是没有见到行动。
我心想,现在要么就是移民搬迁,要么就搞农网改造。这家人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兑现?心中有一种疑狐。可能是叫他们移民搬迁,他们不想搬离这个地方。但这是政策性问题,不必多问。
我们问了家庭人口情况。得知家里就这两个老人,一个儿子,在镇南一处入赘,生了一个孩子就死去了。后来媳妇又招人入赘,亲生的孙子随着母亲长大成人,就住于镇南。老人家还有三个女儿,早已出嫁成家。
我们问了孩子们对待他们老俩口怎样?老俩口都说,很好!亲生的孙孙已找到媳妇,一同外出打工去了,回来时,经常来看望他们。就是媳妇后来生的两个孙孙,虽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也当亲生的一样,也经常来看望他们,还经常给他们钱用。他们还说,他们有三个姑娘,外孙都有好几个。嫁出去的姑娘及外孙也经常来看望他们。提起这些,老俩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我们问为什么不去随他们的女儿们。他们说:“在这里住惯了,去别处不习惯。”
我们问他们那里为什么只住着一家人。他们说,以前那里有几十户人家的寨子,有姓申的,有姓付的,有姓何的等等,后来,东一家西一家地搬到外头去了,有搬到砚山的,有搬到泥高的,有搬到镇南的,现在好多都在务川县城买房子啰!他们特别感到自豪的,说是他们的几个女儿都在务川买了房子。
我们问这个地方为什么叫箱子厂。说是原来这里办个劳改农场,专门办了一个制造木箱子的工厂,后来人们就把这个地方叫成了箱子厂。
我们再次说:“你们还是该去随小的些好点喽!”老俩口还是回答:“在这个地方住惯了,去别处不习惯!”
有句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这句话虽然俗了些,但是切实反映了人们对自己生活惯的家有一种依赖、寄托、惦记。
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离去,老俩口缠着我们不准走,说是时间太晚了,就在他们那里息一夜,明早再走。我们说车子停在岩口下的,明早有课,今晚必须赶回。临走时,老俩口再三地叫我们抓几捧葵花籽在衣包里。盛情难却,我们抓了几捧葵花籽道别了深情厚意的老俩口。
翻下岩口,看着岩下面下一片灯光,好似倒转的星空一般。脑海里不由己地浮产生这样的镜头:在那深山老林中,一座破旧的老屋里,在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光下,老俩口在灶门前围着燃火的柴火,过着那孤独、艰难而又有觉得轻松、满足的日子。
2018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