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疯的女人

大年正月，人们喜庆新年，每天清早就早早地打开堂屋大门，迎接亲戚前来拜访。可是常常会又有一些说春、进财的人乘机前来讨钱讨米。

在我们当地有一个出名的进财女人。每当正月初一，披头散发，衣衫蓝楼的，背着一个烂背篼，背篼里放一些木柴，手里随时拿着一个根，嬉皮笑脸地走来了。口里不断地念着：“进财，进财，元宝滚进来，滚进不滚出，滚进堂屋，堂屋装不下，滚进天井坝，天井坝有四支角，银子加起撮箕撮……”这个女人走村串户进财来讨米，一般从大年初一要进到正月出头。

这个女人叫阿梅，人们只知道她叫阿梅，不知道她的书名，或许是没有书名罢了。这个女人在我们当地大人小孩都熟悉不过的了，有的说她是疯子，有人认为她是在装疯，掩盖自己，便于好讨钱讨米。

说起阿梅疯，可是她赶场晓得回家，回家晓得干活，可是就是不当行，吃饭晓得放碗，天黑晓得睡觉，天亮晓得起床。每年大年正月还晓得出去进财要粮食。

说她不疯，她经常披头散发，她总是咿咿呀呀的唱个不停，看去就像个疯子。她唱的是曲子、是段子，不知是谁教她的，还是她疯了，中邪了就自然会唱。

听说阿梅家里很穷，阿梅的丈夫很凶悍，经常打她。阿梅生了三男一女，都还小，眼巴巴地看着父亲殴打自己的母亲，无能为力为母亲撑腰。

恐怕是因为阿梅懒散，遭丈夫的殴打，导致阿梅疯疯癫癫的，或是因为阿梅本身就想偷闲躲懒，以疯来掩盖自己，免遭劳苦的折磨。这些都没有人去盘问，去分析，现在回忆起来反正觉得怪兮兮的。

听说阿梅平时在家里就是不爱劳动，不爱理料家务，家里经常灰不溜秋（土语：就是灰尘很厚，没有打扫。）的。但是一到大年正月间，就飞云跑马地出去门进财去了。

阿梅进财的是包产到户以后的时间，人们一年粮食有了结余，对于什么说春的、进财的也很施舍。有时也想有个说春的、进财的人到来，说些吉利的话，图个好兆头，似乎那些人到来能带走瘟疫似的。所以每到进财的来了，心里反而觉得安然些。

那个年头，只要人们稍微勤快一点，日子是好过的，都不会去干一些有损颜面的事。人们认为进财也是属于有损颜面的一件事，除非脚瘸、眼瞎、天灾人祸的才采取进财的方式乞讨。所以一般看不到有人进财了，当然说春的人还是有的，好像觉得比进财要体面些。

人们认为阿梅进财是神经有问题，认为阿梅是个不能自控才出来进财的人，人们对阿梅不免有些怜悯的心理，加之阿梅家里很贫穷，也有搭救的念头。这样一来，阿梅进财常常是满载而归。

阿梅通过进财尝试到其中甜头：粮食来的早，来的快，来的轻松，可以说一年辛辛苦苦劳动的收获也没有进财得到得粮食。所以阿梅每到大年初一就开始她那习以为常的进财行道，到正月出头才结束。

年年正月如此，阿梅都会来的，就像天黑星宿自然会钻出来一样，每年正月里都要看到她进财的影子。

一个院子，有的肯施舍，有的也不大方，阿梅来进财，也常有遭到拒绝的。有的见到阿梅的影子就要说一些嫌话，让人难以接受。有的关门闭户，让阿梅吃闭门羹。更是一些不懂事小孩，隔老远，见到影子就翻来覆去的高喊：“阿梅，阿梅，……”或高声大气地说“疯子来了呃，疯子来呃…..”来到院子了，讨嫌的孩子们就跟在阿梅得后面，故意拖着阿梅的背篼，不让阿梅走路，有的还将阿梅背篼里的木柴取出扔掉，甚至有的故意唤狗咬，让阿梅逃避。

阿梅进财，也像摸出了门道，狗凶的地方不去，不大方的人家不去，遇着讨嫌的孩子，她会主动搭话：“乖（当地小孩的呢称），吃饭冇?”或主动央求孩子：“乖，莫要弄我的背篼噶。”等等。若是孩子不听的，便来跟着她的，她就拿手中木棒往后面左右地甩动，使孩子就不能接近。孩子们怕打到自己，跟了一会，还是放弃了。

通过进财，阿梅一年讨得很多粮食，日子比较过得去。后来孩子们渐渐地长大了，阿梅家里办起了瓦厂，种植了烤烟，家境渐渐殷富起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于是，不见到阿梅疯的样子了，新年的正月也没有看见阿梅来进财了。

一年正月，没有见到阿梅来进财，心里还觉得有些空落落的。好些人常常念叨：“阿梅今年啷嘎（怎么）不来进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