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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仡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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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0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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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角角

 


    小时候,最喜欢听猪匠吹角的声音了。角角,我们地方话读guǒguǒ,角是用牛角或羊角做成,声音嘹亮、悠扬、高亢,有点像黄铜唢呐的声音,也有点像军营里的冲锋号,听着格外让人兴奋和激动。

咯嘟咯,咯嘟咯嗱咯嘟咯.....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是在吹“割猪割,割猪割羊样都割” 。改猪匠刚走到村口的大路上,嘹亮、悠扬、高亢的就从村口飘进村庄来,传遍了村的旮旯角落。

角是改猪匠身份的标志,猪匠上挎着一个黑乎乎的牛皮袋子,屁股上挂着一个又弯又长的角,角上还系着一条长长的红绸带,风一吹,红绸带随风飘动非常惹人注目。每到一个村子,猪匠不像其他匠人那样高声大气地吆喝,他只需把挂在腰间的角取下往嘴角轻轻一吹,悠扬的角角声就响彻在村庄的上空。

  小时候,每次听见角的声音,我心里就有一种无以言说的痛快和舒畅。只要听到改猪匠的角一响,我们村庄的小孩子们就一窝蜂地从家里跑出来,跟在猪匠身后,一边跑一边拖声曳气地唱:“割猪咯,割猪割羊样都割”猪匠猪匠,角挂在屁股上……”。大一点的男孩子顽皮,故意拖着腔调怪声怪气地唱:改猪匠改猪匠,角挂在屁眼上……”,唱的时候重音落在屁眼两个字上,声音还拖得老长老长逗得小伙伴们一阵放肆地大笑。

猪匠不理会我们嘲笑和嬉闹,隔一会又拿起角角吹得呜呜直响,吹的又不同进村的调子了,吹起嘟嘟嘟嘟的声音,好像是吹“割猪嘞,割猪嘞”旁边的大人见我们胡闹不休,便指着其中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恐吓说:再唱,再唱猪匠割了你的小鸡鸡。小伙伴们吓得一哄而散,一边跑一边喊:猪匠割小鸡鸡来啰,猪匠割小鸡鸡来啰……”

小时候,真的感觉猪匠的角实在太神奇了,怎么轻轻松松一吹就会发出那么好听的声音来有好几回,甚至想亲自试一试那神奇的角是怎样发出声音来的呢。 有一回在我家割猪,幸得一吹,可怎么吹不出那样的声音来。反而被旁人大笑一通。

   猪匠的工作是猪,村里的人们也因此叫他们为猪匠猪匠不光,还改割其它牲口。我们把改割其它牲口称作骟牛、马、改狗、羊、又称迅鸡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行当,在旧时江湖行帮中属搓捻行

   改猪匠猪,一是改伢猪,二是改猪。我们这地方人称公猪为伢猪称母猪为草猪。改伢猪就是割掉伢猪的睾丸,在公猪的睾丸还未发育成熟之前,就一刀割掉它,伢猪能长膘。猪则是割掉猪的卵巢。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改猪匠给小做手术, 我和院子里的小伙伴们总是站在旁边一边兴奋地观望着,一边又很惧怕地看着小猪挣扎嚎叫的样子,其实又想看到改猪匠将剥出猪崽的睾丸或卵巢的那个过程。双手劈开生死路,一刀割断是非根这副对联就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为一位改猪匠撰写的春联生动有趣的描述了改猪的动作与改猪的作用。

改猪匠如果没有过硬的手艺就没有人会请他。最考验改猪匠手艺的便是改奶猪(刚足月的小雌猪)和牯崽(公牛)。我们小时候,几个孩子在一起玩,也偶尔要摆哪个师傅改割技术好,哪个技术差。我们都一致认同当地姓金的师傅,改猪改牛的技艺精湛。金师傅长得高高瘦瘦的,走村串户从来都穿得干干净净的,素净的色中山装往身上一穿,派头和村干部差不了多少,一点也不像我平时看到的那些改猪匠我亲眼见过金师傅改猪和改牛的情景,让人不得不暗暗惊叹他精湛的技艺。金师傅改猪,从不需要别人帮忙打下手。每到一家,金师傅与主人简单寒暄几句,然后径直走进猪圈,一把抓住十几公斤的小猪,顺势把小猪放到在地,左手按住小猪的头,右脚踩住小猪的前腿,左脚和左膝盖压住小猪的后腿和后半身,小猪被人压住脚和头,动弹不得,求生的本能让它拼命地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哀哀地嗥叫,嗥嗥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悲惨,连猪圈里的其它猪也跟着小猪嗥嗥的乱叫,不安地在猪圈里走来走去,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改猪匠既要心狠手辣,又要手疾眼快,摸准睾丸或者卵巢后一刀就要割到要害之处,不管小猪怎样挣扎,金师傅照样不慌不忙,他将一把早已消了毒的小刀子叼在嘴里,右手的两个手指在小猪的胯下轻轻一按,便准确无误地找准睾丸所在之处,然后他从嘴里取下刀子扑哧一刀便向小猪的胯下刺去,只见刀光一闪,两颗血肉模糊的睾丸便冒了出来,我们看到那东西感到十分好奇。金师傅取出针线,给伢猪扎好输精管,最后就向道口处吐些口水。用手提起小猪的脚将小猪放进圈里。口里还要说一些“长的又肥又大”或“长它个300斤”之类的吉利话,使主人开心。

     金师傅改牯牛的技艺最让人叫绝金师傅骟牛的时辰有讲究之外,地点也有讲究的,要选地面宽敞且有树木的地方,还得有四五个汉子做帮手。骟牛时,首先是用两副棕绳打一种越用力拉就越能紧勒的绳结分别套在牛的两前脚上,棕绳的另一头捞在树杆上以树杆为支点,力能用在点子上,人用力一拉棕绳,即将牛拌倒在地,然后帮手们再用绳子将牛的两前脚捆绑结实,一人压住牛头,一人拉起牛尾,一人抬起牛的一后腿,一人按住牛另一后脚,另外一到两人使劲地看住牛的前脚。就这样,再力大如牛的牛也只能“嗷嗷”狂叫,动弹不得了
    金师傅然后端出一个脸盆,脸盆里面装的是盐水,盐水里面放了一把锋利的刀和锃亮的剪刀,还有一束麻绳、一个小绣花针和两副筷子。另外一个副手端了一大碗清水和提来一个水桶,水桶里面放着一块毛巾。副手将一大碗清水放在一边,然后用毛巾将牛的后半身擦拭干净。
   一切准备就绪后,金师傅二指在水碗上划来划去,嘴里还念念有词,尔后二指沾水,弹在了牛卵包上念词方休。
     金师傅用左手虎口用力掐住牛卵包,右手用食指和大拇指握住保险刀,在牛卵包上长长地划了一道口子,在左手与右手的配合瞬间,牛卵子各随着鲜红的血液脱溢而出。这时,骟左手还是用左手虎口掐住牛卵包,右手随手将刀丢进了脸盆,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顺着卵子,伸进了牛卵包,不过十秒,麻利地将牛卵根(输精管)抠出,右手又迅速地从盆中拿起麻绳,麻绳又是一个这捞捞套在了牛卵根上在打这时,还要嘴的配合,将麻绳一端叼在嘴里,右手才可熟练地打结,此种娴熟麻利的动作非一般人所能,左右手分别拿上一副筷子,麻绳的两端分别缠在筷子上,双手用力一拉筷子,麻绳即紧紧地勒在牛卵根上。金师傅右手持剪刀,左手拉住卵子,嘴里说“畜生不动,师傅割你的卵子点都不痛。”咔嚓一声,一副卵子各落于地面。此时工作并不算完成,还得将牛卵根用手准确地送回牛卵包,然后就是用细细的麻线将伤口缝合。缝合工作完成后,金师傅含一口清水,用力地喷在伤口处,稍等片刻就是为牛松绑。松绑后,将牛牵起,一人牵着牛绳,让牛围着场地慢慢转几圈,在转圈的过程中,骟匠跟牛后面又是重复开始之前的动作,嘴里仍是念念有词,直至牛走路略显正常为止。

以上是一种开骟手术,还有一种是捶骟。金师傅用的是提肢牛法牛时把牛的一只前蹄固定在桩上,然后,用一根绳子套住相对应的一只后蹄,高高挑起来栓在桩上。牛虽然两只脚能活动自如,但是它却不敢轻举妄动,一动就会失去平衡。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后,只见他锤子什么夹子之类的东西,悄悄地钻进牯牛的胯下,一只手使劲拍打它的睾丸,等待睾丸饱满充血时,金师傅举起手中工具,乘其不备,飞快地夹住了牯牛的要害之处。牛一动不动地捉弄。让金师傅捉弄,金师傅脸不红,气不喘,一副轻松自如的样子,几下子就搞定了。旁人问牛为什么不动,他说是用的拖山砸和定根法,那时的人们头发长,见识短,把金师傅的话信以为真了。我们远远地站着,也真觉得金师傅神奇。

“一撬二补三打铁,铧田铧土干费力”,这“撬”就指的改,改猪也叫撬猪。改猪匠走乡窜户,虽然很辛苦,但是挣钱轻松,比起种地的庄稼人简直不知好多少倍。 改猪匠出门一天,总会有三块五块的收入,一个月下来数目也相当可观,那时候改猪匠在农村算是个比较吃香的行业

那时人们一般尊称改猪匠为师傅,学改猪的人也较多。近处就记得金师傅,还有一些改猪匠,叫不出名字了,较远处就是麻青改猪匠出名。一是麻青的改猪匠多,二是麻青改猪匠技术好。后来人们猜测生人喜欢说“那是麻青的改猪匠咯”,不搭理别人就喜欢说:“哪个晓得你是麻青改猪匠咯”。

现在找钱的门路多了,吹角角的人渐渐的少了,即使是改猪匠,也用的是手机联系业务。那“割猪割,割猪割羊样都割”的声音,只有在人们记忆的天空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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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

乡土气息浓,人间烟火足,人物形象活,描写语言鲜,好一幅农村传统生活的精彩画卷。佳作精品,热烈点赞!

孙巨才   2019-05-17 13: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