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重庆几次,途经崇山峻岭,深沟峡谷,来到江口,看滔滔江水,不免勾起了对前辈述说他们当“背佬二”时的一些情景与故事。
解放前,由于交通不便,出入步行。很多商品都要从重庆经水路运到江口。人们再从江口将商品背回家中。盐巴是每个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没有它,生活就没有味道,人们就无法生存。所以,下江口换盐巴,还有背军粮下江口,成了当年每家成年男子必要的任务。
务川人,下江口。坎坷几百里,力行颇艰难。要经过砚山坡、流村沟、冷家坝、石桥子到浞水,再往河坝、凉风丫、柿子坡、寒婆岭、斑竹林到独石,又经野漆岩、背(bēi)鸡湾、龙洞湾、沟边、大梁子、酸泥坡到干溪塘,再往王家岩、狗石洞、蔡家坪、白杨树到杨水桥,又经五里丫、汪家坝、中朝、环铺子到马鞍山,再从石朝水、茶店、石鼻子、黄泥坡、七根塘最终到达江口。
那时候,一年四季都有人下江口,春天,是春耕大忙,夏天,气候炎热,冬天天冷路滑,这三个季节,家里没有盐巴向菜,也不得不下江口。秋收过后,才是人们下江口最热闹时节,原因简单,一是有了粮食,二是誊空囤粮地方,三是有充足的空闲时间。四是气候不冷不热。
背粮下江口的人称“背佬二”。用青石板铺着通往江口的路称之“盐路”。下江口背的背篼是一个用篾条编成的圆柱形篓子,人们就叫“篼子”,另一种是粗篾编成的背篮叫“盐背篮”,这两种背篼背起不吃力,很起肩。“背佬二”身穿汗衫、脚穿草鞋,身上背着三斗大米外达十多斤吃粮(人们在路途中进店交的伙食粮)【一共大约130斤】,手里提打处(chù)【人们稍息用来称置背篼的工具,以便放松肩、背】,十多个人一路,在崎岖的山路上走着、吆喝着。一路上“背佬二”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形成了浩浩荡荡的背脚(以背东西卖力的人叫“背脚”,又称“背脚佬”)队伍。
“背佬二”负重行走,走一截要息一会。息一会叫“息一肩”。有句话叫“上七、下八、平十一,不息就是狗日的。”就是说上坡走七步要息一会,下坡走八步要息一会,平处走十一步要息一会,这样一路走来一路息,人才不累,才能坚持背下去。不然是经不住路遥的折腾。也有一些力壮汉子粗的人,邀约一起在路上背着重担疾走的,好长一段才息一会,这叫“勒火肩”,这是年轻人好强的把戏,坚持不了好长时间就要泄气。
下江口,一般去五至六天,回来两天。一天行走四五十里。在盐路上一路都有店子。一伙的“背佬二”商定了,随时可以打店休息,一般是在浞水、独石、干溪、杨水桥、马鞍山、江口一带打店。“背佬二”进店了,店主便要安放好“背佬二”的背篼,安顿好“背佬二”吃饭,安排好“背佬二”睡觉。老板要热情招呼,不然“背佬二”要去另一家去进息。
“背佬二”进店息一夜,吃两顿饭。每顿饭要打一竹筒米,大约7两,便付三角五角费用不等,看店里的生活及床铺好坏及店主收费的高低。一般睡的革子絮(方言súi)【麻和一点棉絮编织成被絮(básúi)】,盖的是秧稿件【用谷草编织成铺盖】。有首流传歌谣:“背佬二生得苦,吃了就摸打处(chù),嘴巴还起猴儿包,就问哪里煮少午(中午饭)。”这首歌谣说明“背佬二”对现实生活的无奈及对未来生活的担忧。
在下江口背盐的过程中,也留下许多的故事。
听说曾经下江口有个叫“重来大钵”的,是个力大汉子粗的人,一顿要打两筒米,吃饭时不止吃两筒米的饭。每一回背粮食是四斗米,比比别人多一斗。背着担子在盐路上,上坡下坎都是跑,遇着前面有人,总是远远喊着:“重来大钵来了。”别人听到了喊声,早早的就要给他让道。
还有一个人们叫“红四”的,那人也真叫力大汉子粗。一只拳头插入印子【农村印米的小斛子,一印叫一升,有五斤米。】中,装满印子,手提起时,能把印子一同带起来。听说有一次,家中给他打了3升糯米糍粑,他吃了几个,剩余的就全部让他做少午,他吃得口馋馋的,说:“也连让我全部吃了,利索些。”于是他吃完了三升糯米糍粑,背着粮食就上路。来回一天一夜就拢家了,真是健步如飞。只是听说而已,我简直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但是不管怎么说,那时的人们确实了不起。
“背佬二”下江口的故事很多很多,有在路上嬉戏扯皮的,有见以强欺弱打抱不平的,有老板娘看中“背佬二”偷情的,有店里老板偷偷撮“背佬二”的粮食被发现的,有“背佬二”合伙暗算老板的。
现在在世的“背佬二”都是七十岁以上的人了,叫他们摆“背佬二”的故事,有些事让他们记忆犹新,有些事让他们脉脉含情,有些事让他们难以言表,有些事让他们泪水直流。从他们的表情可以看出, “背佬二”时代的他们有着不平凡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