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2006年偶然听来的一个消息,对住在偏远山村的缅甸姑娘玛花来说,她的生活轨迹基本上应该是这样的:有了一定的劳动能力以后,每天起早贪黑,负责永远忙不完的家务和繁复的田间劳作,而作为家里的长子,哥哥却从不被要求劳动;待成年以后,就得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和几个女人一起伺候一个丈夫。(注:2015年,缅甸政府才废除了一夫多妻制。)
不甘被命运束缚的玛花,终于在2006年看到了一丝希望。
某天,和女伴聊天的时候,玛花听说同村的一个女孩经媒人介绍嫁到了中国,现在过得很好。“书上说中国很大,而且比缅甸有钱,我一定要嫁过去,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读过小学3年级的玛花在心里暗下决心,如果再有媒婆来的时候,就瞒着父母偷渡到中国去找个男人生活。
就在玛花为改变自己命运悄然努力之时,千里之外的中国西南某省某市,一个非常贫穷偏僻的山村里,一个命运即将和她交织在一起的中国青年——阿财,正为找老婆的事焦头烂额。
1983年出生的阿财说起来也是个可怜人,他的模样倒是周正,身材也高大壮实,可惜有遗传性的聋哑。他在家里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在九岁那年夭折,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当同龄的小伙伴高高兴兴地去上小学时,阿财只能落寞地帮着家里砍柴割草干农活。因为家里穷,弟弟和妹妹也是小学没毕业,就迫不得已辍学务农。
自身残疾,家境又不好,自小养成了阿财孤僻乖张的性格,动不动就与人大打出手,因此遭到了同龄人的一致抵触和孤立。有一次,邻居家不见了五块钱,对方非得一口咬定是他偷的。这还了得,阿财冲动之下,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从此,阿财的坏名声传遍了山村的方圆十里,更没有人和他结交了。
2002年,作为家里的顶梁柱,阿财的父亲因病去世,让这个贫穷的家庭屋漏偏逢连夜雨,经济上愈加困难。
一晃20多岁了,贫困的家庭,加上自身的原因,阿财还没有娶上老婆。看着同龄人的娃娃都可以打酱油了,多少个寂寞的夜里,阿财在床上辗转反侧,唯有以泪洗面。
不管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都是父母的心头肉啊,阿财的妈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为此操碎了心。依照当地的习俗,像阿财这种“大龄青年”可以换亲(双方家里都有儿女的互相换着成亲,四川话也作“换换亲。”),妹妹为了哥哥的幸福也愿意做出牺牲。可是因为他“名声在外”,家里求爹爹告奶奶联系了好几家,奈何对方坚决不同意。
万般无奈之下,阿财妈妈一咬牙,决定举全家之力,为阿财买个老婆。
而在千里之外的缅甸,玛花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机会。
初秋时节,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玛花流着泪,给父母留下一张到中国打工的纸条,带着几件换洗衣服和一把水壶,深一脚浅一脚地随着所谓的媒人,踉踉跄跄地走出大山,踏上了偷渡去中国的漫漫旅程。
手电筒那一闪一闪的微弱的光亮,可以指引自己走向幸福的彼岸吗?玛花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她只能赌一把了,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
可恶的媒人为了防止玛花记住回家的路,途中在她的水壶里偷偷地放了迷药,让她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当玛花悠悠醒来之际,已经和媒人身处中国境内某个不知名的小山村了。高兴的媒人稍作休整,快速地叫来了几个中国男人,说是给玛花介绍的男人。
这都是些什么人呐,玛花的心都凉透了。一共5个男人,第一个大概40多岁,歪着嘴不停地流着哈喇子,“嘿嘿”傻笑着;第二个翻着斗鸡眼,有上气没下气,像天热时伸出舌头喘气的哈巴狗;第三个看着倒是壮实,可杵着一支拐棍,少了一条腿;还有一个估计50多岁了,别看他弓腰驼背要死不活的,可那一双昏花的眼睛总色迷迷地盯着她的胸脯看,不时地咽口水;最后一个偏着脑袋,不停地眨着眼睛,时不时地全身一抖,好似随时要倒下去,搞得看他的人心里悬吊吊的。
天啦,玛花不忍再继续看下去,她的心沉到了谷底,失望极了。这些就是给我介绍的男人吗?她有些后悔来到中国了。
在媒人一连串“快点选”的催促声中,玛花为难极了,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眼泪。
阿财就是在这个时候被他妈妈使劲推进屋的。他满脸通红地站在墙角,不安地用手搓着白衬衫,死死地低着头,不言不语像个闷葫芦。
高高大大、模样周正的阿财一出现,让玛花眼前一亮,像垂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里又腾腾地升起了一丝希望。凑近阿财,玛花仔细地端详了大概一分钟后,下了决心,朝媒人说了句其他人听不懂的话:就是他吧。
一直虎着脸的媒人终于松了口气,对着阿财妈妈堆满了笑容,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恭喜恭喜!”
阿财妈妈欣喜若狂,含着泪花,一把扯过玛花紧紧抱在怀里,生怕飞走了。直到此时,阿财才猛地抬起头来,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玛花,手舞足蹈,叽哩哇啦地表示着自己的喜悦与兴奋。
玛花见状心里哀叹一声,原来是个哑巴呀。但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当媒人拿着阿财妈妈给的一万六千元“彩礼”,并信誓旦旦地表示会把大部分钱给她远在缅甸的父母后,玛花只好认命了。
媒人一离开,玛花就在阿财母子一前一后的“陪护”下回到几百米外的家。一进那个简陋的家门,玛花就被锁到了阿财臭气熏天的卧室里。透过木板门缝,她看见阿财妈妈带着阿财和弟弟妹妹们,说说笑笑地忙开了:阿财妈妈剪红纸喜字,阿财忙着杀鸡,弟弟妹妹烧水打杂。
这就是我未来的家,这就是我即将开始生活的地方。玛花心情复杂地坐在屋里的木床上,茫然四顾,忍不住又想起了远方的家,想起了熟悉的亲人。
当晚,喝过阿财送来的鸡汤后,玛花知道一切该来的都会来,逃也逃不掉。她抗拒地穿上了自己带来的所有裤子,在逼仄昏暗的房间里,和阿财玩了半天“猫捉老鼠”的游戏,累得气喘吁吁的。但看到焦急的阿财弯着腰不停地用手作揖比心时,玛花的心还是软了。她望着这个面貌憨厚的中国男人,停止了挣扎,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慢慢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阿财见状,吹灭了红蜡烛,嘴里发出狼嚎一样低沉的声音,猛地扑上来,粗暴地撕扯着玛花的衣服……
黑暗中,木床咯吱咯吱响个不停,有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无声地滑过脸庞滚落在枕巾上。
就这样,没有手续,没有婚礼,没有证人,没有贺客,没有鞭炮,玛花成了阿财的女人,成了阿财妈妈的儿媳,成了弟弟妹妹的大嫂。
山村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2007年冬天,玛花生下了和阿财的第一个孩子,是个男孩,取名小智。第三年也就是2009年开春的时候,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呱呱坠地,这次是个女孩,名叫小灵。得了个“好”字,让阿财一家子喜出望外,逐渐放松了对玛花的看管,让她比以前有了更多的自由。按照阿财妈妈的说法,只要有了孙子,家里就有了血脉传承,就算玛花跑了也不怕。
阿财当了爸爸以后,性格大变,逢人笑兮兮的,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放肆地昭示着自己的幸福。对玛花这个来之不易的媳妇,他也是疼爱有加。一改以前的颓废懒散,阿财开始到镇上的砖厂努力地打工,所挣到的钱大部分交给玛花,让她买自己喜欢的衣服和首饰,还不时地从镇上买回3元一斤的卤心肺给她解馋。而玛花也分外珍惜这个中国男人对她的宠溺,她孝敬婆婆,善待弟妹,更是全心全意地疼爱着一对儿女,尽心尽力地维持这这个家。纯朴的村民们也逐渐接纳了这个异国的媳妇,认可了这个家。
满心欢喜的阿财每天干劲十足地工作。他下班后急匆匆地骑着二手摩托车赶回家,先给玛花一个大大的拥抱,再一左一右地抱着一双儿女,惬意地坐在院坝里,仰望夕阳西下,沉醉在天籁般的“爸爸、爸爸”的童音中。
玛花总是系着围裙在一旁幸福地看着爷仨,笑吟吟的脸上长发随风飘扬,显得那么美丽。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地在中国度过了第四个春节。聪明好学的玛花学会了日常的汉语,与人交流基本没有问题。她与家人与村民相处得越来越融洽,越来越和谐。她甚至还可以用儿子从幼儿园带回来的粉笔,歪歪斜斜地写出一些简单的汉字来。只是偶尔闲下来,想起远方的家乡,玛花才有一些落寞:爸爸妈妈,你们还好吗?我在中国成了家,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儿女,过得挺好的,不要为我担心……
如果不是阿财被倒下的砖头压断了双臂,玛花应该会这样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
2012年,正在厂里干活的阿财被几百块未码稳的砖头坍塌下来埋了进去。当玛花跌跌撞撞地赶到镇上的医院时,看到的是一个头破血流、面目全非、双手缠着绷带的丈夫。一刹那,头顶的天仿佛垮了下来,她差点昏死过去。
出院的时候,医生告诉玛花,因为阿财的双手是粉碎性骨折,恢复以后,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干重活了。玛花抹干眼泪,毅然决然地作出一个庄严的决定: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以后就由我来支撑吧。
待阿财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玛花在镇上的竹编厂找到了活干。心灵手巧的她不怕苦不怕累,加班是厂里最多的。好心的老板得知实情后,还让她带一些竹器回家晚上加工,额外给50元工资。这样一来,玛花第一个月到手的工资居然有3500多元。这可把全家高兴坏了,阿财久违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这个家又有了欢声笑语,村民们也羡慕他娶了个能干的媳妇。
这天晚上,从不喝酒的阿财酩酊大醉,伏在玛花胸前呜呜大哭,把她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
就这样,玛花更加卖力地在竹编厂上班。很久以来,她一个愿望,那就是凑够路费回缅甸的老家看看,去看看日思夜想的骨肉亲人和熟悉的山山水水,虽然她平时不敢表露出来。因此,多挣一点钱成了她最执着的梦想。
几个月后,由于工作表现突出,玛花被评为优秀员工,厂里奖励了她一部价值八百元的华为手机和3个月的话费流量套餐。第一次拥有手机的玛花像小孩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爱不释手,整整兴奋了几天。她不仅很快学会了用手机接打电话和发短信,还在一位同事——一个帅气的小伙阿毛的帮助下申请了微信,并且互相加了好友。
热心肠的阿毛万万没想到,他这一不经意的举动,却让玛花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差点万劫不复。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篇奉送,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