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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云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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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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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雨

哗啦啦!哗啦啦!……

我刚抬起脚,准备出门,一阵急风骤雨稀里哗啦地倾泄下来,阻止住我出行的脚步。我赶紧收起迈出一半的腿脚,等待这场风雨停歇,再外出。

谁也料想不到,叶城这座连年初夏都干旱无雨的城市,今年初夏,会突如其来一场急风骤雨。我更没料想到,就是这场风雨,打破了我原本四平八稳、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节奏,改变了我情感及人生的方向。

下雨之前,我设想着,等与那位在叶城赫赫有名的企业家——一个养了十多万头生猪的养猪大户朱大联——签订为他撰写自传的合约,拿到数额可观的预付金后,就将多年积攒下来的钱一起取出来,缴纳首付款,在叶城这座我居住了十二年的异乡城市,购买一套小户型房屋,然后正式向拖拖拉拉、时冷时热恋爱了三年的女友千秋雪——这个取名于杜甫名诗《绝句》中“窗含西岭千秋雪”句子中的女子,正式求婚。从此,安安稳稳地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像众多世俗之人那样,过着平淡无奇却自我满足的日常生活。

这些年来,我与千秋雪时不时地约会,但在一起时大多只是牵着手,在公园漫步,分别时拥抱一下,除此之外,再无别的动作。我心有芥蒂,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对所爱的人负责。我在这座城市漂泊,至今仍然租房居住,每天挤公交车上下班,无房无车,我怕自己的贫寒,难以承载千秋雪的美好感情,便时刻努力,处处小心地工作、做事,盼望有朝一日,能拥有相应经济条件和物质基础,就正式向千秋雪求婚,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朱大联这份合约的签订与否,关系着我正式向千秋雪求婚的决心。朱大联原本是叶城郊区一个农民,自幼家境贫寒,长大后一直想要出人头地,但他读书没能考上大学,参军体检不合格,又没啥社会关系,更没有雄厚的资金和丰富的资源等,进入仕途和自主创业大展宏图的路子几乎被堵死。朱大联只好像众多无资源、无资本的子弟那样,外出打工挣钱。

在外打了几年工,朱大联重返家乡,买了两头母猪一头公猪,整天侍候着两头母猪繁衍生仔。没料想,朱大联饲养的两头母猪不断繁衍,发展壮大,几年之后,竟然成了一个拥有上百头生猪的小型养猪场老板。人们这才知道,朱大联外出那几年,是在广西博白地区一处养猪场,边打工边学习养猪技术,为日后自主创办养猪场奠定基础。

当上小型养猪场老板的朱大联,正朝养猪大户的梦想迈进时,当地突发猪瘟,大多数生猪染病被宰杀焚烧掩埋无害化处理。朱大联的养猪场也在劫难逃,血本无归。

谁也料想不到,遭受如此沉重打击,朱大联不但没趴下,反而在叶城养猪行业挺立起来了。原来,朱大联颇有些头脑,他发现各养猪场普遍暴发猪瘟,生猪存栏量断崖式下跌,短时间内人们因恐惧不敢吃猪肉,改吃鸡鸭牛羊肉,猪肉销售不出去,因此市场上没有出现猪肉供需失衡的问题,但叶城人有着几千年食用猪肉的习俗,猪瘟过后,必将会出现猪肉供不应求、价格暴涨的局面。于是,当其他养猪场老板因猪瘟哀鸿一片,畏手畏脚,不敢发展时,他却大胆地疏通关系,弄到贷款到外地购进种猪,扩大养猪规模。

果不然如朱大联所料,半年过后,叶城的猪肉价格迎来“报复性”疯涨,他养殖的第一批生猪恰好出栏,立马赚了个盆满钵满。

猪瘟过后,当地政府大力扶持生猪养殖产业,朱大联的猪场存栏量大,为政府做好稳定猪肉供应工作打下了基础,为此引起领导的高度重视,把朱大联树立为民营养猪企业的领军人物,通过新闻媒体、网络等大力宣传报道。朱大联一夜之间,成为叶城炽手可热的著名企业家、网络红人,当地多家大型超市、农贸市场与朱大联签订了长期猪肉供销合同,让朱大联保证供应,不要随意哄抬肉价。本已赢利不少的朱大联,以前主动找政府部门官员办事,对方爱理不理,百般刁难,这次政府主要领导主动上门找他协作,其他部门官员自然效仿,追着要扶持朱大联的养殖业。朱大联狂喜不已,立刻许拍着胸脯承诺:“坚决响应政府号召、听从领导指示,为叶城百姓吃上平价猪肉、放心猪肉而尽心尽力!”这一番豪壮言,虽然只是空洞的口号,却很讨官员的欢心。

从那之后,朱大联就顺风顺雨,几年光景,就从一个小型养猪场,扩大到拥有十多万头生猪的大型养猪场。功成名就的朱大联难以脱俗,也像大多数暴发户那样,想要扬名立万,找人给自己写书立传。我在叶城日报当记者,采访报道过朱大联几次,渐渐成了熟人。朱大联对我为他做的几篇报道十分满意,就向我提起他想找人帮忙写传记的事情,问我愿不愿意当这个写手,并开出了极高的价钱。我一听乐不可支,立刻应诺下来。朱大联说等他准备好合约文本,签过合约后,就先付三成的钱款给我,其余钱按写书进度逐步给付。

初夏这场风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时间并不长,仅半个小时左右。除了湿漉漉的地面和树枝、花草上悬挂的雨滴,已看不出雨水袭击过的其他痕迹。

风雨一停,我马上准备乘车赶去朱大联的公司(朱大联养猪规模扩大后,就把先前的大联养猪场改名为大联实业有限公司了)签订合约。为防止朱大联万一外出不在公司,我边往外走,边打电话给朱大联。“别打他的电话了,他都要死了!”我刚叫了一声朱总,电话那边就传来一个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后就把电话挂断了。我大吃一惊,听出说话的是朱大联的老婆,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稍后,我又打过去,电话直接被对方挂断。再打,已经关机了。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下子蒙了。我本能地意识到,与朱大联签约一事泡汤了。这将意味着,我拿不到那笔预付金,缴纳不了在叶城购买小户型商品房的首付款,也不再有勇气向千秋雪求婚……已经预见的美好人生,就此搁置。也不知何时,才能重现转机。

我先前高涨的情绪,如奔泄的洪水,一落千丈。我不知所措,茫然上到一辆开往郊区的公交车上,也不管这车开往哪里,去向何方。我已然成为一片随风漂泊的落叶,任风浪起伏,不知落脚何处,只能漫无目的地随车前行。

公交车到达终点站,车上只剩下我一个乘客,孤零零地下了车。车站附近有一座山,山边有一条沿山公路,弯弯曲曲,直通向山去。我沿着公路走了一段,见沿路行走,绕得太远,不如直接往山上爬去,更能早点到达树林深处。我察看了一番,发现有一条极狭窄的小径,应该很长时间无人行走,路面已被丛生的荆棘、灌木掩盖,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这里曾经有过一条小路。我拨开枝梢,从荒废的小路径直往山上爬去。途中,不时被荆棘划得脸部、胳膊、腿脚一阵疼痛。我不管不顾,忍住疼痛,拼命往上爬。

爬行了一个多小时,我腿脚发软,身子酸痛,筋疲力尽了,才爬到半山腰。周围长满了香樟、柏树、松树、构树、栾树、刺槐、黄荆以及茂盛的野草等,我无力气再往上爬,就在枝叶荒草密布处,找到一块堆满落叶、干腐树枝的石头,坐了下去,然后透过树枝缝隙,眺望夕阳照耀下的叶城。整个城市朦朦胧胧地一片,全是楼房,高低不匀,被多条穿越而过的河流切割成多个块状不一的区域,中间间或穿插着些许绿地。我仔细分辨,想要认出我在这个城市居住、工作的地点,却一无所获,甚至连所在区域也弄不清楚。平时在街面上行走自如、熟悉无比的城市,而今居高临下从远处观望,却无法辨认出它的具体方位。正如我多次从飞机上鸟噉这座城市,同样辨认出不出城市某一个具体方位。从地上到天上,犹如习惯了坐井观天的青蛙,拖拽到井外后,角度和高度发生变化,视界和认知被彻底颠覆,失去了辨别能力。

我坐在山林里冥想、发呆,这时,黄昏已悄悄临近。天色越来越黯淡,我准备起身下山,右手拄在地上支撑起身体时,无意中触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物体,像是一根干树枝。低头看去,发觉不是树枝,竟然是一根人体骨头。这山上哪来的人体骨头?我心里一个激灵,浑身骤冷。本能地四处张望,只见附近灌木丛中露出几块墓碑,这里赫然是一片坟墓。四野无人,荒林阴森,我毛骨悚然,慌忙往山下逃跑。

不知逃了多久,暮色收尽最后一缕天光,天色彻底黑暗了。我心里发麻,慌恐无比,突然脚底一滑,手没抓住树梢,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滚落下去。随后,眼前漆黑一片,失去知觉。

“山里的孩子,就得走夜路练胆,不敢走夜路的孩子,是胆小鬼。”年幼的我,经常被父亲这样训诫。我被父亲逼着,独自摸黑在山间陡峭的泥石小路上行走,路边山林里不时发出声响,吓得我心里不停颤抖,却仍然只能壮着胆子往前走。山村人家的房屋,不像城市和平原处的村庄,挨家挨户修筑在一起、连成一片,而是零零散散,搭建在各个山坳处的小块平地上,各家各户之间相距较远。我尤其害怕夜间从有坟墓的路边行走,害怕传说中的鬼魂从坟墓里窜出来,挡住我的去路。我正经过一处坟地,突然听到“哗啦”一声响声,打破山夜的寂静,我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随后才发现,原来是枯叶掉落的声音。独自在山林小路上行走,不时有响动声从树林里传出,常常让年幼的我吓出一身冷汗。

“啊!”我再次受到这种巨大响动声惊忧,本能地叫喊起来。接着,我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斑驳,慢慢醒过神来,看到眼前呈斑驳状,一片被水渍渗透的密密麻麻黑点,是一处屋顶。原来,我躺在一间陌生房屋的床上。这才知道刚才做了噩梦,在梦中回到年少时走夜路遇到的恐惧情景,不由得发出惊叫。

过了好一阵,我才想起自己从山上滚落,失去知觉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处于何处,是何人把我弄到这房屋床上的。

“你醒过来了!”一个胡子拉碴、脸上有一条长长伤疤的中年男子端着一碗汤水,走进屋,大着嗓门说。

“是您救了我?这是哪里?”我迫不急待地问道,想坐起身来,却被对方按住,说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别要乱动。“这里是筇竹山,我是这座山林的护林员,你叫我老杨好了。”对方快人快语。

老杨说,他是这山脚下巴寨村的村民,以前这座山是原始森林,林中生长着很大一片独特的竹子,所以巴寨人就把这座山叫作筇竹山。村寨人除了种庄稼,农闲时也上山打猎,主要是打野猪、麂子、野羊等动物,但打猎有一个世传的规矩,就是雌性和年幼的动物不能打,发性期的雄性动物也不能打,这样山林里各种动物就能保持正常繁衍,数量不会因为人们打猎而减少,始终保持生态平衡状态。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大练钢铁,巴寨村的成年男子也被集体组织上山,砍伐了原始森林,包括那片竹林,然后冶炼钢铁,结果钢铁没炼出来,原始森林被砍了个净光,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座空山,还死伤了不少人,“山腰那片坟地,就埋葬着那些死者,其中还有我的一位叔叔。”老杨的高嗓门低沉下来,说现在山上这些树木,都是后来栽种或自然生长出来的,只有几十年年轮。

十多年前,老杨也曾离开巴寨村到城市打工,主要是在建筑工地干活,他参与盖过多栋楼房,但挣的钱连在城里连一间卫生间也买不起,他更没敢奢望在城里买房,然后带着积攒多年的工钱,回到村里盖了一栋房屋。回村那年,恰遇退耕还林,林业部门招聘护林员。这份整天在山里打转、工资不高的工作,城里人看不上眼,林业部门就在村寨招人,老杨应聘成了护林员。老杨很喜爱这份工作,“整天在青山绿水间转悠,清晨被鸟鸣惊醒,看着鸟儿展翅飞出树林觅食,黄昏再看着它们挺着饱满的肚子归林;看着一棵棵小树,渐渐长成一棵棵大树;看着一树花朵,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看着一地青草,枯了又荣,荣了又枯。仿佛感受到人的喜乐哀乐、生老病死。”没想到,老杨竟然说出一番很有哲理的话。

“这几年,不时有驴友结伴或独自来山里转,有的在山里迷了路,或是摔掉下来,受了伤,我救过好几个这样的人。”老杨接着说,我看上去不像驴友,因为驴友都带着帐篷、食物等装备,我啥也没有带,孤身一人往山上爬,不知到底上山干啥。

原来,我从山上滚落昏迷的第二天,老杨巡山发现了我。他检查了我的身体症状,没有发现大的伤口,估计我是摔昏迷过去了,呼吸仍然正常,只是发烧得厉害,凭经验和直觉认为我并无大碍,就把我背回他在山坳的房屋,给我喂了汤水、退烧药,又在伤口处敷了外伤药。没过多久,我终于苏醒过来了。

我简要地述说了我上山的经过。“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经不起丁点事情。遇到一小点挫折,就想不开,连命都不顾,瞎乱跑。”老杨叹了口气。

“这是你的手机。”老杨指着放在一张粗木桌上的手机,转身取过来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屏幕已经破损,无法查看信息,手机也没电了。我赶紧感谢老杨的救命之恩,老杨轻描淡写地说,这没什么,他是护林员,也会守护偶尔溜进山林游玩的人们的安全,并劝我下次别再这样贸然进山,如果想进山林玩耍,可以找他,由他带路在山林里转,保证安全。

“谢谢!谢谢!”我连声道谢。老杨又说,他认为我当时可能是滚落下山时,头部撞在树杆上昏了过去,现在醒过来,就没事了。我摸了摸头额处,果然受了伤,这才感觉到一阵疼痛。

在老杨的房屋里休养了几天,我觉得自己伤势无大碍,体力已有所恢复,就决定回城。临别时,我掏出十多张钞票,递给老杨,作为这几天他照顾我的生活费。当然,他的救命之恩,我是无力回报了。老杨拒绝收钱,大着嗓门又说了我一通。见他义薄云天的神情,我不敢造次,只好难为情地收回钱,心怀感激、依依惜别。

  回到城市住处,我洗澡换了衣服,又到修理店修好手机屏幕。打开手机,发现有多个未接电话,其中就有朱大联的。我忙回复过去。这次是朱大联接听电话,他说他在省人民医院住院,前些天被猪咬伤了。我感到有些奇怪,以为朱大联是被狗咬伤了,误说成被猪咬了,也就没多想,问清医院所在的科室病房,连忙赶过去探望。

朱大联躺在泌尿科病房,脸色不太好看。提起病情,他脸上颇为尴尬,嗫嗫嚅嚅,好半天才说出事情经过。

那天突降风雨,朱大联有些心神不定,就跑到养猪场查看生猪,正好遇到一头母猪产下猪崽。朱大联为了在饲养员面前,显示他热心和熟悉养猪的流程,就走进猪圈想伸手抚摸一下母猪,哪知母猪不知是受到天气影响,还是见朱大联很陌生、误以为朱大联想来抢它的猪崽,就疯狂的冲了过来,一口咬住朱大联的裆部,把他的命根子咬伤残了。朱大联痛得嗷嗷直叫,众饲养员赶紧过来赶开母猪,把他救出来,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朱大联的妻子知道后气急不已,我恰巧打电话过去,被他老婆接了,就没好气地回了句狠话,挂断了电话,就此引起我的猜疑和不解。

朱大联说,好在他性命无碍,只是可能那方面的事情做不了。至于为他写书立传一事,待他病愈之后再商议。

我对朱大联的误会消除了,心里轻松了一大截,却突然想起,这些天没法跟千秋雪联系,手机修好后也不见千秋雪的未接电话信息。我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惴惴不安地打电话过去,被千秋雪挂掉了;再打,仍然挂掉;发信息,也不见回复。

我有种不祥的预兆。

第二天上午,千秋雪回电话给我,让去以前我们经常约会的茶艺馆。

我赶去茶艺馆,千秋雪已经先到了。她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有话说不出口。我心里明了,故作镇静地开玩笑说,这几天是不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浪漫,连我的电话都不肯接了。千秋雪脸上一红,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没法再追问下去,相互就这样僵持着。

过了很久,千秋雪才吞吞吐吐地说起了事情的因果。同样是在那个风雨天的晚上,她独自坐在办公室,突然感到寂寞无比,就打电话给我,却始终打不通,立刻心生怨尤。这时,一个爱慕她很久的男同事见到她,就邀请她一起去酒吧,她立刻应允了。他们在酒吧喝了很多酒,那男同事说了很多平时想说,而没机会对她说的话,令借酒浇愁的她惊讶不已。后来,他们都喝醉了,那男同事送她回家,她也不加拒绝。送她到宿舍,俩人仍然醉意朦胧,那男同事情不自禁地抱着她,亲吻她。她想拒绝,却没力气推开对方。后来,他们越抱越紧,发生了男女之间那种难以逾越的事情。待酒醒之后,她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我,却知道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又不知该如何向我解释。

我觉察到,她的愧疚中,并没有多少对那男同事的不满,主要还在于我们感情的浓度不够,缘分太浅,才会发生这样貌似离谱,实则符合情理的事情。

我没有责怪千秋雪,反而轻声地说了些宽慰她的话,并承诺今生,我永远视她为自己最好的异性朋友。千秋雪有些感动,眼泪差点盈出眼眶,却又强忍住。我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一起走出茶艺馆,目送她离开。她数次转过头来,望着我。我知道,我们曾经真心付出过感情,谁都不忍抛舍,可现实生活却与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让我们依依不舍,又不得不在相见处,说声再见!

初夏的那场雨,过后便了无痕迹。我望着风轻云淡的天空,开始怀疑那天是否真的下过那么一场雨。多年以后,我是否会记得,我曾认识一个叫千秋雪的女子,彼此恋爱过,因为一场风雨,我们分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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