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养花鸟鱼虫
作者:梁爱琴
父亲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好热闹,整天爱鼓捣点新鲜玩意,养些花鸟鱼虫,点缀生活,也增加我们的营养,甚至陶冶了我们的性情。
父亲爱种地,种很多蔬菜给我们加强营养,在院子里还种花种草。一到夏天,院子里凤仙花、马丝丝、绣球、仙人掌、太阳花、喇叭花、牵牛花、夹竹桃等开得热烈,还有无花果的香甜,一直到秋天的菊花等等,装扮了我们的生活,愉悦了我们的心情。灰黑的院子里总有鲜花点缀,让人欢喜和快乐。尤其是院子一角的香椿树,春天吃香椿,夏天能遮阴。我常常在香椿树下感受绿荫,感受阳光被树叶遮挡的影子,感受阳光通过树叶间隙投射到地上的光亮,感受有风吹来时树叶哗哗作响,感受下雨天雨淋淋的声音和沙沙的树叶婆娑,感受秋天来临树叶变黄变红纷飞着凋零……
在老房子里,父亲养过羊,养过鸡,养过蜜蜂,羊在小平房的地上吃草,经常有羊粪蛋蛋,但并不觉得臭。父亲经常去河滩对面的山上放羊,三五只羊在坡上吃草,父亲看着羊吃草,也看着我们在山坡上玩,摘酸枣或是黄皮豆荚、捡地钱。
小平房的半高处养鸡,父亲养鸡的日子特别长,因为鸡能下蛋还能吃肉,这可是我们垂涎三尺的美食。接近中午经常听到鸡“咯咯、咯咯哒”的叫声,脸通红的,我们就知道鸡下蛋了,争先恐后爬到铺着麦秸的鸡窝里摸出鸡蛋,鸡蛋还热乎乎的。
父亲养鸡从老房子养到新房子,鸡也养到十多只,公鸡少,母鸡多。鸡们总是很能吃,父亲拌玉米面和菜叶子给鸡吃,一天两三顿,我们的剩菜剩饭也倒在鸡食槽里,鸡们吃得欢,争先恐后的。鸡也很爱吃苍蝇,夏日里我们闲得无聊就给鸡打苍蝇吃,你拍一下,我拍一下,看谁给鸡打的苍蝇多。鸡食槽常常很脏,需要清洗,鸡窝里也脏,需要常常打扫,鸡粪铲出来弄到菜地里施肥。公鸡总是短命,因为公鸡太厉害,总是打架斗殴,欺负母鸡,所以公鸡长大就成了我们的美食。
养鸡也是事多,有段时间半夜鸡舍里乱糟糟的惊叫,接下来几天鸡蛋就收的少了,再后来还发现鸡被咬死了。半夜再听到鸡叫父亲就拿着手电筒出来,发现是黄鼠狼或老鼠咬鸡和偷鸡蛋。白天父亲赶紧维修鸡舍,这鸡的恐慌才结束。
父亲养过猫,养过狗,养过鹦鹉,养过鸽子,养过鱼,养过乌龟……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但我保证亲历过这些动物。
父亲养蜜蜂,我记忆尤深。靠近院墙的凉棚下一个个木箱子一字排开,箱子里一排排的蜂蜡就是蜜蜂的家,木箱前面中央底部一个小洞是蜜蜂出入的门。每天我们家的院子里蜜蜂飞来飞去,忙忙碌碌,嗡嗡声不绝于耳。
筛蜂蜜的时候,父亲会找姐姐做帮手,蜂箱的盖子一打开,成千上万的蜜蜂嗡嗡乱飞。父亲和姐姐头戴有纱网的草帽,手上戴着手套,拿出一扇扇蜂蜡,割掉最表面的一层蜡,六角形的蜂窝中储藏的蜂蜜就流出来。有的蜂窝里是正在孵化的幼虫,父亲就抠了幼虫吃掉,如果我们在身边,父亲就愿意给我们吃这个幼虫。胆子大的孩子直接就吃了,味道又甜又酸的;胆小的孩子就飞快跑走,有些反应迟钝的孩子,正好奇和思索吃还是不吃时,父亲已经把幼虫抿到孩子的嘴里,孩子就面容尴尬地砸吧味道。父亲把爱送到我们的嘴边,但有时却没人敢吃,父亲就自己吃掉,然后吧嗒吧嗒嘴说“胆小鬼,给你吃个好东西都没福消受!”很多时候我们是条件反射的,只要父亲给吃就赶紧吃,因为这一堆堆蜜蜂嗡嗡嗡的,父亲好不容易腾出手给我们吃,我们不赶紧吃掉会耽误父亲干活,会让父亲和姐姐在蜜蜂的围攻中待更长时间,更多危险,父亲可是在百忙和危险之中疼爱我们的呀!
跟蜜蜂打交道总是会被蜜蜂扎,少则两三口,多则七八口。尽管蜜蜂扎得又疼又肿,我们却一点儿都不反对父亲养蜜蜂,因为蜂蜜可以卖钱,还很甜。父亲养蜜蜂,我们几乎都被蜜蜂扎过,脸上、手上、胳膊上,真的很疼,肿得很严重。手、胳膊肿也就罢了,有时扎到脸上,脸肿,还很丑,扎到眼皮上,眼肿得成了一条缝,扎在嘴上,嘴肿得老高,扎在鼻子上,鼻子肿,还有扎在头上的,头皮肿……但奇怪的是父亲被扎了,肿得并不明显,似乎不严重,甚至看不出来。
父亲养了两三年的蜜蜂,也卖了一些蜂蜜,后来就不卖了,留了一小缸自己吃。棕色的蜂蜜,我们年年吃,过年炸麻花也用这甜甜的蜂蜜,一直用了五六年之久。父亲的蜂蜜真甜,真粘,真透亮。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二十多年了,在这二十多年的日子里,我不曾太多回忆过去,也不曾刻意想念父亲。及至中年,往日逐渐清晰,心渐次回归,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也够我抖擞一整天。啊,种花种草,养羊养鸡养蜜蜂的父亲,给我太多爱,是我一生的启蒙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