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搬过两次家了。
提起搬家,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扔东西。
第一次搬家,是从平房里往楼房上搬。
那平房是我的老宅。
三间土木结构的屋子,套着一个五分地的院落,就构成了我的一个天地。院子大门的两旁,我自己还盖了两间小房。左边的做库房,煤炭、工具堆了个满满当当。右边的是厨房,自然是锅碗瓢盆一大堆,也是个当当满满。
我的婚礼就是在老宅里举行的,我的儿子也是在老宅里诞生的。可以这么说,能够证明我确实已经成家立业的所有证据,都储存在这个老宅里。现在要搬家了,什么都想带走,可这又是绝对不可能的。到底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呢?院子里的那块地带不走;地里已经爬了蔓儿的豆角带不走;碧绿的芹菜苗带不走;开着紫花的茄子棵带不走;喇叭花旁萦绕的蜜蜂带不走;还有枝头上蹦跳着麻雀的果树也带不走------能带走,但又没有必要带走的东西就更多了。上了楼房,煤炭不需要了;要烧煤气了,带着厚厚黑墨子的大铁锅不需要了;没有了菜地,种采用的铁锨、耙子不需要了;淹咸菜的坛坛罐罐也不需要了;门前栓着的看家老狗也不需要了------多呀,看着这些好像有了生命一样的东西,我的心真疼,我甚至不想离开这个老宅而去住什么楼房了。可是不行呀,平房要拆迁,社会要进步呀!
住进楼房后,我们全家好一阵子不习惯。小院里的生活,常常在我们的眼前和梦中出现。尤其是遗留在小院里的那些东西,令我们长时间地扼腕痛惜。有一段时间,吃过晚饭,我们全家都要到小院里去看看,直到小院被推成平地。最奇怪得是,住进楼房后,我们全家的睡眠明显少了,精神也不如以前了。到医院检查了几次,什么毛病都没有。医生总是说,要注意运动,特别是户外运动。想想也是,自从离开了那个小院子,多少活都不用做了。菜地不用翻了;种子不用下了;夜里不用浇水了;炉子不用生了;煤炭不用卸了;炉灰不用倒了;柴禾不用劈了等等等等。没有了这些活,我们的活动自然就少得多。没有了那个院子,孩子的活动范围也就仅限于这个家了。唉——生活水平提高了,我们的毛病反倒多了起来。
转眼,我们在楼房里住了两年。慢慢,我们对楼房里的生活也就适应了。回过头去一想,常常叹息繁重的小院生活不知是怎么过来的。后来,我的工作有了调动。我们家也就从一个小城,搬到了另一座中等城市。楼房的面积,也比以前大了许多;楼房的设施,也比以前好了几倍。这次搬家,我和妻子都比较轻松。因为,没有什么东西确实需要丢掉的。锅碗瓢盆,床铺行李,小半车就装完了。
晚上,躺在新楼的床上,想起第一次搬家的情景,妻子禁不住笑了。她说:“咱们第一次上楼,想想真可笑,什么都舍不得。现在一想,那些东西确实都是好东西,和我们确实有感情,但确实又没什么用处了。如果要那些东西,咱们就永远也别想住上楼房。咱们家也不是博物馆。那些东西,只要记在心里就行了。”
妻子的话,使我大受启发。
想想太有意思,搬家,竟然搬出一番道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