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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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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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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桃沟

                                                核桃沟



距离巩留县城十几公里处,有一条沟。

这条沟很有名。

给这条沟带来名气的,不是沟本身有什么神奇之处,而是这条沟里长满了野核桃树。于是,这条很平常的沟,也就有了名气,也就有了一个俗气十足,但却形象之极的名字——核

桃沟。

核桃沟的确很平常。游人不是很多,这就是一个例证。沟也不宽,让人的视野总是没有眺望和那么一亮的机会。形成沟的山,也很不特别。完全就是草原上的那种“丘”,除了用“堆”这个字来表达感觉外,实在找不出再合适的词来描述那山了。拾级而上,也谈不上九曲回肠。潺潺的流水,鸟鸣花舞的景色更是没有。没有这些,反而成了这条沟的特色。倒是一颗平常的心,在平常的路上,寻找平常的脚印。

说来也怪,这一系列的平常,竟然没有生出一丝的厌烦来。如回家的路,没有不寻常,但总要走,轻松地走,常态地走、自觉地走。从骨子里,从血液里认为,那才是该去的地方。奇怪,不知怎么在这条沟里,就平生出了这样的感觉?感觉不奇怪,奇怪得是怎么会在这里有这样的感觉?犹如在盛开的棉花地里,做起了床上才有的美梦。

看见核桃树,准确地说,看见野核桃树,也无人发出“啊、啊”的惊叹,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核桃树就绿在很突出的地方,没有神秘地潜进潜出,自然用不着千寻万觅。野核桃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结着小小的果,透出沧桑老人的那种不在乎。其实,那是岁月独有的沉稳。这是一种境界,这个境界,再回头走一步,你就感受不到了。

一般的人,分不清这野核桃树和家核桃树有什么不同,就是觉得结得果小,产生不了文物和国宝的感觉。我也如此,就象疆外来的人看新疆的白杨,就那么一看。反而觉得古今对白杨树的礼赞,完全是骚人墨客的一种作秀。我有些不甘心,难道这核桃沟的野核桃,当真就不能使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把目光,仔细地投在那些树上。我看见,这树是编了号的,是生活在21世纪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人们,钻进这深山沟里,用数钱的手,给这里的每一棵野核桃树编了号。这等于是给这漫山遍野的树都起了名字,报了户口。而且这名字还是官名,这户口还和城市户口一样,吃得是“皇”粮。真是不简单!任何时候,总是有太史公那样的人,不为积习所蔽,不为时尚所诱。凭着那一份“孝”,把就要消失的,让他永远也消失不了。再看树上的牌子,也是现今的人挂的。牌子上的字,也是现今的人写的。牌子上的数字,是现今的人用科学的手段研究出来的科学数据。这些树,有的拥有千年的年龄。

我的腿一软,坐在了树旁的木凳上。我眼前,站着一个千年的老人。无人照料,但却自己照顾着自己活过了千年。千年的老人,用和缓的语气对我说了两个字:“来了。”

我羞愧得掉下泪来。我的祖先,你独自生活了上千年,无依无靠。我们直到现在,才在一个无意的时刻来看你了。我们家的老人啊,儿孙满堂的老人,你自己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你还是那么健硕,面容老态,但身姿却不龙钟。这一刻,我知道人们见到野核桃树为什么不惊讶、不言语了。我们把自己家的老人,遗忘在这山沟里已经上千年了。

上千年的老人,依然还活着。他是怎么活的?他都看见了什么?他看见的,我们有多少不知道?我们自以为知道的,又有多少需要他来纠正?在他的面前,我们多少高深的思想,该有多么幼稚?当我们举起斧子,想要砍伐他们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们砍伐的到底是什么?

尊重他们,就是尊重历史,尊重他们,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一阵柔风,顺着野核桃树的叶间滑落。我惬意极了,不由自主地要闭上眼。那风如祖母的手,也如母亲的手,就那样把我抚摩到振翅的那一天。再想有那种抚摩的感觉,已经万万不可能了。我唇上的胡茬,已经挂霜。但在这千年的核桃树下,这种感觉从我的心坎里溢了出来。我想,这哪里是自然之风呀!这分明是民风,那么淳朴,温暖、那么平常,那么厚重。就象祖母的手,母亲的乳。

这种风,和家里的炊烟是一个味道。

要下山了,我坐在凳子上,不愿离开这平常的山。

当年,我就不愿离开那几间茅草屋,还有家里那只属于我的粗糙的碗。

我还知道,巩留县已经建立起了万亩核桃之乡。

这就对了,野核桃树的根不能断,野核桃树的苗苗,也不能只长在那个山沟里。那从叶间滑落的风,也不能只在那条沟里萦绕。它应该到广袤的田野里去,唤起更多的人,对祖母和母亲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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