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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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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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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大郎”的爱

           

              1

  “武大郎”结婚六年的外地媳妇小王跟着一男的跑了,村子里一下子炸开了。难怪大家都怕娶外地女人,说外地媳妇不可靠,日子稍不顺心屁股一拍,孩子也不要,就人不知鬼不觉地跑了。果然是,小王都生了两个孩子了,大姑娘有六岁,小儿子也有三岁了,这儿女双全的,孩子也不再要人抱,不再要人一口一口地喂饭,大人也可以轻松了,可她还是跑了。

     自个媳妇跟别的男人私奔了, 这下“武大郎”在村人的眼里越发没有了地位,显得很窝囊。村里几个男劳力带点调侃地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武大郎”太本分忠厚了。

也是,“武大郎”平时老是像个哑巴一样,再熟的人,即使你跟他脸碰脸了,倘若你不主动跟他搭讪,任何人是别想他先开口跟你打招呼的。他显得很木讷,不苟言笑,整天除了低头做事,还是低头做事,实在没事,就沉默地坐在椅子上,像一尊塑像,又像一个木头人。

   “武大郎”是村人给他的外号,因为他姓武,又是家里的老大,加上他身材不高,那年大家都看《水浒传》,觉得他像极了武大郎,说他也只知道像武松的哥那样苕做事,老实本分得过余,所以大家索性叫他武大郎,他也不恼,你爱叫啥就叫啥吧。

    别看武大郎其貌不扬,老实本分,但是他脑子正常得很,智力不差。干农活,做家务样样在行。

武大郎32岁那年,附近村里不少单身汉都到恩施大山里娶回了媳妇,只要几万钱就行了。哪个男儿不思春呢?武大郎有时干活时也会斜着眼睛看村里的新媳妇,他娘明白武大郎的心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所当然的事。便托人,也给武大郎说媳妇,武大郎一改往日的沉默,居然“哼哼”的笑,他精神格外好,做事越发卖力,天黑了,还在地里干农活。

                                                       2

这憨人有憨福,春节过后武大郎就跟着介绍人去了恩施大山里,过了二十多天,据说花了几万元钱,武大郎居然带回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当天,村人都去道喜,那姑娘大大方方的,一脸的笑,村人叫她喊什么她就喊什么,还蛮有礼貌的给村人倒茶水,一旁的武大郎眼里放着光,显得神采奕奕。

“武大郎 晚上再有人跟你暖被窝了。”村人冲着武大郎开玩笑。

武大郎憨憨地笑,大伙也爆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武大郎有福气,娶了这不错的媳妇,村人出门时纷纷称赞,其实大家心里都有底,论外貌恩施姑娘嫁给武大郎就有点像鲜花插在牛粪上,极不般配,不知这外地媳妇是否能安心跟他过日子。大家心里都有些担忧,只是没人说出口。

            3

自武大郎娶了新媳妇小王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语多了,脸上也有久违的笑容了,而且他不再是在田间地头一门心思的种庄稼。他知道专门靠种田不行的,他就学着下鳝鱼,网龙虾,捉蜈蚣,还有扯药草,凡是能挣钱的事他就干,不怕苦不怕累,成天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难得消停,脸晒得黑红黑红的。有时候,他一天也有一两百元收入,有村民说,武大郎靠这些歪门斜道挣的钱,不比那些靠正当手艺挣钱的石匠、木工的收入少多少。这是真的,因为就拿蜈蚣来说吧,一条蜈蚣2元钱,一天可以捉100条就可以卖到200元,有一天,武大郎居然卖了500元,他说他晚上翻山越岭的,头上戴着那个强光的充电的灯,不知跑了多少路。只要能挣到钱,武大郎像个机器人似乎永不知疲倦。

 捉蜈蚣的季节过去了,武大郎就用自制的笼子下鳝鱼。下鳝鱼必须每天下午把饵穿好,然后到各水田或田沟里逐个放笼子,每天也要跑好多路。武大郎脚上穿着齐膝盖处的长靴,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地响,晚上他必须要武装自己的脚,塑料长靴热也好,不透气也好,他都忍着,因为这样可以防毒蛇的攻击。武大郎隔一定的距离根据自己的经验把所有的笼子都分布在各隐蔽处,再打道回府。次日天一亮他就爬起来,又去把散布的笼子一个一个的收拢来,如果笼子沉甸甸的,就是有收获了,武大郎一个一个地倒出收获的猎物,分类再送到街上去卖……

归来的路上,武大郎摸着裤袋里一叠厚厚的钞票,心里乐滋滋的。

 他也知道现在都是女人当家,管钱,他也把自己的收入一五一十的交给他的媳妇小王,从恩施大山凹里出来的姑娘,穷惯了,平时见到钱少,看到武大郎这样宠她,尊重她,把钱都交给她,她就用自己的温柔来回报武大郎。村人看到他们俩人的关系十分融洽的。有天,居然看到武大郎帮他媳妇洗头,这武大郎看起来是个憨样,其实心里也知道疼他媳妇呢。

有时候,小王也帮着武大郎在笼子里穿饵食。小王尽管不是本地人,她特别聪明,适应能力强,一两个月后就一改恩施口音说起我们红安本地的方言来了,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会以为她就是我们本地媳妇。好多农活她在娘家那边从没有见过,更没干过,但在这里,她一见如故,跟在武大郎的后面,啥事都学会了,武大郎暗自庆幸自己找了个聪明老婆,可是武大郎的娘就担心了,这个媳妇能干,人长得又俊,时间一长她会不会也像别的外地媳妇一样跑了啊?所以,每当她不在家里的时候,武大郎的娘就再三叮嘱武大郎,不要把钱都交给她了,只每个月给一点她个人的零用钱就行了,你把钱都交给她,她要是不跟你过了,想跑就容易了。

   娶了媳妇尝到了女人的温暖,享受了男人该享受的快乐的武大郎听娘那样一说,心里还真怕,他可不愿意失去他能干的俏媳妇,娘是疼自己的,她说的不会错的,于是,以后武大郎便不再把钱全部交给小王了,都全部交给娘掌管。

4

武大郎的媳妇小王是如此聪明的人,她当然有反应了,晚上两个人在床上,武大郎光着身子去碰小王,小王一掌把他推出老远,一把把武大郎的枕头甩到床的另一端,气怵怵地说:“你滚那头睡去吧,莫挨我!”武大郎知道媳妇生他的气,便直说:“我娘说你太能干了,把钱不能全交给你,怕你将来跑了。”

  你咋那听你娘的话,你是跟我过还是跟你娘过?”小王气愤地说。

  “我娘的话我也不能不听,没有她,我也娶不了你。我以后偷偷地多给些零用钱你。”

小王也知道武大郎老实,婆婆强势,她一进门就知道这个家一直是她婆婆当,她一个外地媳妇尽管对婆婆心存芥蒂,但也只好放在心里。

也不知什么时候,小王抽上了烟,慢慢有烟瘾了,她一吸烟鼻子里白烟一溜烟冒出来,吞云吐雾的,搞不好一天一包烟还打发不了。这样武大郎给她的那点零用钱就远远的不够花了。

  武大郎是想多给些她媳妇,可是他娘就会在媳妇小王不在旁时,大骂他“苕儿,傻儿,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武大郎成了两边夹的饼,又变得更沉默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媳妇小王总在房间里跟他闹,他们俩慢慢的没了当初的和睦和恩爱了。他们之间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沟壑。

             5

再也没有看到小王帮武大郎穿鱼饵了,小王跟着村里的人学会了打麻将,由开始的输赢仅在几十元之内的小牌慢慢升级到几百元。玩过牌的人都知道,你手上越是没钱,越是怕输钱偏偏胆怯,该碰的怕碰,该吃的不敢吃,该杠的不敢杠,结果就偏偏放铳了。小王口袋里只那么点有限的钱,结果输光了不说还倒欠一桌人的钱,这赊账多了,别人未免说风凉话。而小王一肚子的窝囊气都怪罪到武大郎身上了,男人没用,女人我受气。真是我瞎了眼睛,看上了他,小王是越看武大郎越是不顺眼,跟那些有些滑头的男士在一起,无形地跟武大郎一对比,小王只恨自己命苦。

  不知什么时候起,村子里有人在窃窃私语了,说小王跟街上赖头有染,在牌桌上,两个人眉来眼去的,说是小王打牌输了很多钱,赖头帮她付清了,这样俩人就慢慢的有感情了……

             6

风言风语已传到武大郎和他娘的耳朵里了,武大郎的娘便指桑骂槐的在家里骂骂咧咧的,她一再叮嘱武大郎,要把自个媳妇看紧,别让她再去打牌。可是武大郎敢吗,他已经跟她媳妇小王几个月连睡觉都没聚在一头了,有好几次武大郎都把自己的枕头移到她媳妇小王那头,但都被媳妇小王抛到另一头了,武大郎白天劳累,晚上也想歇歇,再加上媳妇的猪头狗脸,他热脸挨冷屁股的,那份想亲近的冲动便如浇了一盆凉水,熄灭了,他憋着一肚子怨气蒙头大睡,从此连个零钱也懒得给他媳妇了。他以为这样时间长了他媳妇就会妥协的。可是他没有想到,他媳妇小王已经不在乎他的那点小钱了,这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了,钱就有了,那不是没有道理的。

赖头是街上的一位四十多岁的寡汉条,家里有点老底子,他自己有个粉刷的手艺,可是人懒不爱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先天性的一头的像黑痣一样的疤,五官也不标准,算是丑人一类的,诸如种种造成单身。寡汉条好伤心,灯望着我,我望着灯。找不到媳妇的赖头通过牌桌的相识、了解,他看出了小王囊中拮据的经济,也听出了小王的对她男人的抱怨和不满,他便对武大郎的媳妇小王动了心思,我要把这个女人变为我的女人。舍不得崽子套不住狼,他在小王身上慷慨解囊,出手大方……

                    7

   于是,武大郎的媳妇突然跑了,真的跟赖头一起私奔了。武大郎的娘跟武大郎带着村人到赖头家里去了一次又一次,企图把他媳妇揪回来,可是每一次都扑了空,又听人说他俩跑到外地去生活了,见不到人,只得作罢,由他媳妇去风流了。总之武大郎又成了孤家寡人,他像生了病一样,走路也慢打稍停地,腿一拖一拖的,像没劲一样。在家里天天默默无音的,突然成了哑巴一般,两个孩子也只是围着他娘转,他娘知道他媳妇跑了,他心情不好。看他每天饭量大减,日益消瘦,便冲着他说:“那个不要脸的贱人跑了,就跑了,你别再想了!你现在不是还有两个孩子吗?别成天苦着脸。”

他依然不吭声,每天的事他还是照做,日子就这样过了三四年,女儿也有十岁了,据说他媳妇跟赖头生了一儿子,他们知道武大郎不会再去打扰他们了,就光明正大的过起了日子。女儿大了,懂事了,对娘的记忆还在,十分想念娘,就想去看看娘,武大郎的娘不同意,但是小姑姑明理,说从孩子的角度应该让孩子去看她娘,这对孩子的成长有利。尽管媳妇跑了几年,在武大郎心里他觉得媳妇依然是他媳妇,他心底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媳妇。女儿要去时,武大郎把女儿拉进他房间,偷偷地把两条黄鹤烟塞进儿女的提包里,并一再嘱咐,不能让奶奶知道了,这是给她妈妈抽的烟。武大郎一直记得媳妇有吸烟的爱好,这是他托女儿带给他媳妇的礼物。

  武大郎的女儿跟小姑姑一起去看了她妈妈,母女俩抱头痛苦,晚上睡在一起。一个星期后女儿回来,告诉了武大郎,她妈接到两条烟时,流泪了,叫她要放懂事些,要多帮爸爸做事。武大郎的脸上分明现出了一丝笑意。

   后来的两年之内,每年暑假女儿都要去她妈那儿住几宿,武大郎总是照例瞒着他娘,让女儿给他媳妇带去两条好烟。今年,女儿一去当天就折回来了,烟也私自还给了武大郎,武大郎一惊,女儿伤心地说:“我妈回恩施老家了,不回来了。”

       武大郎无心做事,那天专程去赖头湾打听,原来他媳妇小王得了红斑狼疮,这种病很难治愈,每年要花费上万的钱喝药,小医院没法治,到大城市去医治一次就是几万,赖头天天骂,日子都难得过下去了,得了病的人,心里本来就脆弱,小王终于发现赖头是共不了患难的人,扔下孩子,无奈的回大山去了,她跟村人透气说:死也要落得个清静,不想看赖头那张难看的脸,天天听他抱怨……

  武大郎心里也暗暗地骂赖头,他左思右想,决定去恩施,他想让他媳妇小王回来,他想只要人活着,他会尽心挣钱帮她治的。他把想法一说,他娘就强烈地反对,吼他:“说你个儿苕就是苕,她现在是个大包袱,别人赖头就是想赖掉,你还要当个宝想去捡回来,想想她当初抛家不顾地跑了,你还要?”

武大郎是畏惧娘的,他终是没有去,只是现在只要哪里有事做,他就会踊跃地去做,他听说太平镇上那个销售水泥的大店里长年需要搬运工,他就找去了,天天扛着上百斤一包的水泥,弄得周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灰蒙蒙的水泥,甚至脸上头发上都沾满了,人像从灰里爬出来一样,听说这种工作干的时间长了,人易得肺病,可是武大郎不管那么,他只要能挣钱,天天能挣钱就行了……

  寒冬的一天,武大郎的娘看武大郎脱在房里的棉袄特别脏,就拿出来想帮他清洗,一摸他口袋发现有一张单子,他娘不识字,请隔壁的年青人帮她看看,谁知是一张10000元的汇款单,收款地址是恩施某某地。他娘呕得直跺脚,气冲冲地赶到太平镇他工作的地方,看到他气喘喘地弓着身子正扛着一袋水泥往车上送,他娘的气越发来了,当着其它搬工的面大骂他:“大苕,你这工白打的,挣的辛苦钱都寄给别人了,别干,别干,不如回家休息!……”

 武大郎知道寄钱的事他娘发现了,有点懊恼自己大意了。他放下水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歉地跟他娘说:“娘,我以后不再寄了,你看我每年交给你的钱不还是那么多吗?我寄给她的钱是我加班多干的。”

他娘骂了一阵子,出了气,就摇摇头回去了,她觉得自己养了个苕儿,没法子了。

每年年终武大郎跟卖水泥的老板结算工钱时,他总要小声的叮嘱老板,如果他娘问起他的收入,请老板要把他的收入少说个八千元的,其实老板也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依然在偷偷地给他媳妇小王寄钱,只是他娘再也发现不了,他每一次都把他的寄款单藏到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他跟老板说:“我媳妇活不了多久了,我们夫妻一场,她毕竟又是我两个孩子的妈。”

  春去春归来,又过了六年,武大郎的娘死了,这下,武大郎可以不跟他娘作对,可以把他媳妇接回来了吧,可是也许是天意吧,他媳妇小王居然也在他娘死后不久终被病魔夺去了生命。

武大郎带着两个孩子不顾路途遥远,奔向恩施大山,他想让他的孩子最后看一下他们的妈妈,他也要看看他媳妇最后一眼,至始至终,小王在他心里就是他一生的妻,一生的爱人,尽管她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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