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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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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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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双亲


文/刘云

(一)纠 结

 从家里的空调房里出来,就像跳进炉灶一般,外面热烘烘的,今天又是一个高温天气。望望到处晃眼的强烈的太阳光,于亮的心里就更增添了一份畏惧,他是从头到脚胆怯得发软,心里像有个小鼓在敲,三十多年没干农活了,人也发福了,凸起的腹肚像女人怀了四五个月的娃娃。今天又要去干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活,自己又要去经历儿时那种黑汗水流的苦和累,他是真的有些怕,有些担心自己是否再吃得消,想起那种体力透支的太阳底下的劳作,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发怵。

自从进城以后,他一直在办公室工作,长得白白胖胖的,这人蓄就是没有用啊。想想以前,自己跟父母一起插秧、割谷、打谷、割麦、扯花生……哪样农活他都干过,他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汗,记得他自己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稻田边,想着这么一大田稻谷要割,那时他都绝望得想死,所以他下决心好好读书,他实在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如父母亲一样的生活,种田的那种艰辛,他于亮一辈子都刻骨铭心。

(二)有心无力

种田苦,靠体力种田尤其苦。记得那年他一参加工作后就打算不让父母再种庄稼,不让他们再去吃那种苦,可是,到了城里,他才知道,城里有城里的开支,他每个月那两三千元固定的碍工资只能顾他自己了,他要成家,他有自己各方面的开资。他只能叫父母少种点,少种点。当他春节回到家里,还是知道了,父母亲嘴里答应着,实际上田地不但没有少种,反而把举家进城的邻人的上等田地都接过来种了。父亲的皮肤晒得黝黑,整过夏天索性只穿一件半截短裤,肩膀上搭一条旧毛皮,他的上身像泥鳅一样,皮肤黑而光滑。一双手比树皮还粗糙,各个手指头的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凸起,腿脖子上的青筋像一条条弯曲的小蛇盘在那里,明显的蚯蚓腿,于亮清楚这都是操劳过度,用力过猛所引起的。

于亮看了也难受,说:“爸,你少种点吧,别再太辛苦了!”

“我少种点,靠你那点工资又不能养活我们。”父亲说的虽不好听,但是实话。

于亮狠抽了一口烟,便不再劝了。自己在单位办公室当个小职员,工资太微薄,有孝心又如何,他是有心无力。好在父母亲都明理,知道儿子不是不行孝,知道住城市也不易。那时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个双休日赶回来,帮爸妈干些农活,尽量减少他们的劳动量。

(三)白发父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年两年过去了,于亮回家的次数日益减少,后来成家了,除了一年一度的春节,平时他爸妈几乎是很难见到他,他慢慢的疏远了乡村。

尽管如此,他爸妈每年都要大壶小壶地送些花生油、菜油到城里来,他家吃的油一直是父母亲支援的,这些年来这似乎已习以为常了。每当网上疯传令人作呕的地沟油,说各大超市也流进不合格的食油,那时他就会暗自窃喜,他才不会担心呢,他高枕无忧。因为他吃的是父母手出的自产的油,那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父母亲都是惯例性的每年春季送来新鲜的菜油,十月份左右送来新榨出的花生油,还未吃,满屋就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油味,看着父亲和母亲乐呵呵的样子,他也没有拒绝,也许父母亲一辈子干活累惯了,他们心甘情愿这样的劳动,乐意为儿子家付出。父亲和母亲也从来没有埋怨他一句话,他始终是他们最爱的儿子。

(四)于心不安

但是自从去年有一日父亲打电话他,叫他去车站帮忙的时候,他才深深地感到时光匆匆,岁月不饶人了,父亲老了,母亲也老了,他们都是七十八岁的人了,两壶五十斤的油,他两只手拧起一壶来都感觉沉甸甸的,他看见父亲躬着腰在那里把壶盖再次的拧紧又拧紧。他在县城的房子离车站只有200多米的距离,前些年父亲从来都是下了公汽后自个儿把油挑来,这次父亲可能是力不从心了,累了,才搬他这个救兵。

他想叫辆出租车把油送到家里,可父亲把脸一沉说:“几步远的路,还去雇车?你有钱没地方花是吧!”

他只得不吭声,咬牙挑上了两壶油,担子上了肩,他感觉肩膀被压得生疼,那硬硬的竹扁担似乎要深深地扎进他的肉里,两条腿像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快,他把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扁担,他很想把承受在右肩膀的担子换到左肩膀,来缓解一下扁担挤压的痛,但是他又不敢,怕自己身子笨拙了,这是油,搞不好,给弄泼了,这是父亲和母亲的心血换来的,对于他们来说油就是他们最珍贵的礼物了。他只得咬牙坚持着,想想家不怎么远,就硬撑着,一步一步往前蹭着。

可能是看到他那承受不住的熊样,父亲唉了一声,说:“还是我来吧,你还不如我。”

父亲挨身接过担子,果然挑担的样子比于亮熟练轻耍得多。可是当快进家门的时候,父亲脚下一绊,身子突然往前一倾,连人带油扑在地上,只听到“扑通”一声,“哎呀!”几乎在同时,父亲和于亮都喊出来了。父亲双膝跪在地上,他赶紧爬起来,一把把油壶扶起来,幸好油壶质量好,幸好瓶盖拧得紧,不然油都泼洒了。只是父亲的两个膝盖处的裤子被蹭破了两个洞洞,膝盖处的皮也蹭破了,父亲头上冒出了汗珠,他念叨着:“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幸好油没有泼!”于亮的心一沉,他知道父亲真的老了,岁月是无情的,母亲也老了。

于亮不想再吃父母亲的油了。虽然他知道父母种了那么多田地就是想他家能吃到真宗的农家油,父母亲就一直想活一天能动就支援他一点。可是看着年迈的父母亲,他于心不安。

他于亮这多年没尽孝,他总不能还忍心让父母再为他付出吧,父母亲都快到耄耋的人了。所以春节的时候,于亮郑重的再三嘱咐爸妈不要再种了,说自己工资现在也涨了,自己每年会给父母一些生活费。

可是,前两天,村里的毛婶来县城,跟他说他父母还是瞒着他种了一亩地的花生。

想想父亲挑油扑倒的样子,想想父亲蹭破的膝盖,想想父亲布满皱纹衰老的模样,再看看今年这阵子久旱无雨和室外的高温强照。每年八月过后九月一之前正是农民扯摘花生的时候,父母若还是种了地,此时必定正忙,父母亲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似乎看到了父亲和母亲正在烈日下,躬着身子,在一棵一棵的吃力的扯着花生。

想到这里,他于亮双休日能再在城里呆得住吗?

外面的强光从他家的窗户里射进来,依然是锋利无比,白得逼眼。这样的高温天气,只有在空调房里呆着才舒服。可是现在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去帮父母的忙。否则于他而言会坐卧不安,良心不安。

(五)寸草心

收拾出几件替换的衣物,跟妻子交代了一下,他就出门了。公交车里,坐车的人也不多,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吧,到了乡镇的时候,一下车,热浪滚滚,外面就是火焰山,于亮看到公路两旁的树,好多都干枯死了,路边的草也都像火烧了一样的枯黄一片,漫山遍野的的枯草点一根火柴梗就会燃起熊熊大火,今年可真是旱灾年!

于亮雇了一辆单骑,直接送到自家老屋门口。门上一把大锁,屋外的凉衣绳上晒着衣物,他就直接去村后那片地找父亲和母亲。

还未干活,于亮的衬衫就已经汗湿了。幸好他刚才在街上买了顶草帽,不然晒死了,这利箭般的阳光真是无孔不入,太厉害了。

远远地,他看到那一片地里,有几个人猫在那里。

他也看到了父亲和母亲熟悉的身影。

“爸,妈!” 走近时于亮喊了一声。

“你怎么有时间回来?”于亮的母亲惊愕地问。

“叫你们别种,还是瞒着我种了。我抽时间回来帮你们扯花生。

父亲也抬起了头,惊讶的望着他。于亮看到父亲的半截短裤全部湿淋淋的,父亲扯下肩膀上的那条旧毛巾擦了把汗,说:“你回来干啥?这不是你干的事。”

于亮二话不说,埋头就扯,他看见地里都是湿漉漉的,诧异地问:”妈,家里下过雨了?“

“都一个多月没有下过雨了,这是你爸从村前池塘里一担一担挑水来浇灌的,不然哪里扯得动。”母亲回话。

村后这片地边没有池塘,父亲要从村前挑水来,一担几十斤重的水,一来一去的就要花三十多分钟的时间,这么热的天,呆在外面不干活就够人难受了,更何况这背有些驼,步履有些蹒跚的老父亲。

于亮望了一眼憔悴的父亲,头发全白了的父亲,上身晒得像焦炭一样的父亲,在自责的同时又庆幸自己回了。哪怕自己是帮助父母亲扯一棵花生也是帮忙,也可以减少他们的劳动量,幸好自己回了!此时的他,无异是父亲和母亲的救兵。

尽管于亮是真的不要父母再种田地了,可勤劳了一辈子的老人,倔强地要活到老,做到老,只要能动弹他们都要拼命的劳作。他们想着的一直是奉献、奉献!

想想这些年来父母亲都如此的辛苦的劳作,想想自己一小家人在城里心安地吃着父母送去的放心油,看着说不定哪天就会离开的苍老的父母亲,于亮出门前的那些担心和胆怯全部烟消云散,此时,他唯一的想法是:帮父母把这一大块地的花生尽快扯完。

烈日下,于亮满脸通红,衬衣和长裤全部像从水里刚捞起来一样,尽管他热得像要窒息,尽管他的手起了大血泡,血泡被花生杆磨破了,每扯一棵都扎心的痛,可是他全然不顾了,此时的他心里平静了,人一旦下了决心,便没有什么可恐惧的了。

于亮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那股劲,仿佛几十年没使的劲在此刻爆发了,他低着头,咬牙一棵一棵的猛扯,一股作气的,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于亮没想一块地的花生都快被他拔完了。只是他的衣服从内到外全部湿透,内裤也像被尿染湿般紧紧的沾在肉体上。

“快歇歇,快来喝口水,亮,别热着了!”母亲在后面心疼地喊。

这时,于亮才知道嗓子已经干得要冒烟,他用长袖子擦擦如雨的大汗,接过母亲递来的一瓶冷开水,“咕咚,咕咚”几口灌进肚子,感觉今天这水比喝什么饮料都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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