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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其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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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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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乡村场院

在我记忆的最深处,一直给乡村场院留着一片装满乡愁的空间。那些乡村场院曾经是那个年代我和我的前辈及兄弟姐妹们战天斗地,挥洒热血的广阔天地。我们在那里皱过眉头笑过脸,流过眼泪洒过汗,那里镌刻了我们在那个年代“农业学大寨”“与天斗与地斗”的雄心壮志和匆遽而过的足迹。我曾经写在砖墙上的标语口号在那里露过脸,我曾经丈量那片热土的脚步在那里随着岁月流逝,如今我只能在梦里才想起来。

如今,我还会在深夜梦到那个场院和在我人生中出现过、共事过、离开过、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和笑容,他们依旧是那样栩栩如生。

我曾在梦中听到乡亲们在场院翻晒稻谷玉米的欢声笑语,使劲地企图看清他们,本来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但怎么也看不到,那些声音随着我侧起两只耳朵,渐行渐远渐渐没有了声息。

我不想从梦中醒来,因为在梦里,我可以重新回到当时的欢乐和愉快的心情中去,我就是梦里的一名主角。当时我是一个生产队会计,每到夏收秋收,我做生产队的分钱分粮分配方案,常常陶醉在社员们领钱领粮的欢天喜地中,充满阳光的笑脸上,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果我梦醒了,我就回到现实生活中来。虽然那些梦里的绚丽和灿烂看似虚幻,但是能够让我在回忆和梦想中放下当下和未来。梦醒之后,为了生活的柴米油盐和天天挂在嘴边、想在心里的买房买车、供孩子们上学,我必须全身心地去面对。所以我需要沉下心来,会在平静的日子,夜深人静时,穷尽自己的思绪,梦一回故乡那些场院。

时间越是过去久远了,我越是一刻不停地想念故乡的场院。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场院,老家街上四个生产队就有四个场院,那是村民集体活动的场地。其实,村风和民俗的保护和传承就是通过这些场院传达到每一个村民心中,逐渐在一方水土形成了经久不灭的习俗。随着时代的变迁,虽然有些陈规陋习消失了,但是积淀在村民内心的很多民风民俗却形成了村规民约,延续着村民们的一种信守和自觉,比如,婚丧嫁娶、老少庆生、孩子百日、乔迁新居、过年过节、亲戚礼数都在场院里实践,从场院里传承下来,换了新的面孔和新的形式在代际间传递着。乡村场院带给乡亲们厚重的守望相助。

我住的新街生产队那个场院位于街上最东头,往西依次是中街、超毕、社王生产队。在我的印象里,四个生产队居住着壮、汉、瑶等多民族,有本地土著居民,也有从外省市外县区迁移来的人口,土地相连,人心相通。只不过靠西的三个生产队是解放前成立的旧街区,新街生产队是解放后才建立的新街屯。虽然这样人为的分割,但每到集体行动时,所有的乡亲就像石榴籽一样抱成一团,难分出彼此。

后来四个生产队曾合拼过,我被大队(村)任命为四个生产队的“联办会计”,每个生产队都有队长、指导员(政治队长)、妇女队长、民兵排长、保管员、出纳员等组成的“队委”,队干们操纵场院活动,策划民生,不贪不腐,为集体谋利益,为村民谋福祉。不少俊男靓女在集体劳动中暗送秋波,在场院里谈情说爱,喜结连理,那时候这种好人好事数也数不清。

那时候,每个生产队的场院都是人气最旺盛,人员往来最集中的地方。场院挂着一口用犁头做的铁钟,后来又有了广播室安装喇叭,或开会或上工或有什么活动,钟声响了,喇叭叫了,村民们就往场院聚拢来。那些年经常开会,贯彻上级精神,落实农业生产群众生活、粮食入库备战备荒。一听说开会,社员们就自带小板凳到场院坐下来,台上是队长说话,照本宣科传达上级要求,念完文件后讨论一阵子,场上没有不听话的人。

场院倒是乡亲们难得的话语交流的好场合,好机会。逢年过节,生产队宰猪分肉、打塘分鱼都在场院公开分配。生产队还会请电影队在场院放电影,比赛篮球(场院里有篮球场),欢度节日。乡村经济搞活了,社员生活一天天好起来了,生产队的场院又成了乡亲们参与文娱体育活动,精神文化生活的好去处。

那年头,场院最热闹时还是夏收、夏种、夏粮入库和秋忙时节。田里收割稻谷时,拖拉机、马车、马驮人挑,运输稻谷回到场院堆成小山。在场院晒干后,一车车、一驮驮、一担担干净的稻谷,上面插着大红旗小红旗,排成长队,浩浩荡荡地送到乡粮所上缴公粮、购粮(余粮)、爱国粮(双超粮)。然后留足集体种子、储备粮、饲料粮,社员们按工分分红将口粮领回家。

到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日子,地里的玉米该摘苞了。因为上交给国家的粮食都是一等的稻谷,地里的玉米苞就是口粮和饲料粮了。这天,摘到哪一块玉米地,我就在地头摊开几张竹笪,摆上磅称过称社员们摘来的玉米苞。保管员和几个社员将劣等玉米苞选出来。下午过了三点钟,完成一天摘玉米苞任务的社员就可以按我做的分配方案领口粮,挑玉米苞回家了。剩下的次等、劣等玉米苞,便用拖拉机或马车运回场院,晒干后就是生产队养猪场几十头猪的储备饲料。

夏秋季节,生产队场院除了夏收和秋忙,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就是引来乡亲们纳凉。在干净、明亮的场院,一天的暑热退去,凉风习习。乡亲们三五成群地到场院,这儿坐一群,那里站一堆,有的坐一个折叠椅,有的躺在凉床上,有的干脆席地而坐,每人手里都拿着一把葵扇扇凉风。在银白色的月光下,在或高或低的壮话汉语声中,有的还哼起山歌嘹歌,也许你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但能看到扇子的起起落落,能听到人们闲聊的笑声歌声。

我梦到这些音容笑貌时,时光已然从场院走过了四五十个年头。

如今,虽然这些音容笑貌和场院一道离我很远了,我只能在梦里寻求。但是无数的花开花落,瓜熟蒂落不仅没有远去,反倒是每年都会如约而至,丰富和充盈我的头脑和人生认知。这不,我每年都如期回家乡观赏农民丰收节。我看到了右江岸边年年获得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丰收场景;我听到了我的家乡粮食满仓,森林密布,牛羊成群,瓜果飘香,鱼儿跳跃的优美旋律。

我见到扑面而来的新气象,闻到乡村振兴的新气息。如今的那些场院,有的变成了繁华街道,有的建起了高楼大厦,场院曾经的一堆一堆的稻谷玉米,已经成为记忆。那些场院已经完成了它们的使命,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我没有忘记在一望无际的希望的田野里和丰收的大地上,乡村场院曾经承载了我激情燃烧的岁月,它们也不仅只有我梦中的那点辉煌,它们还告诉我,什么是国家、集体、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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