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光与暖

我和女儿在餐馆吃过午饭往回走的途中，经过一个卖水果的小摊贩，小小的三轮车厢上堆满了金灿灿的橘子，像一朵盛开的花，温暖而夺目。女儿看到了，说她要吃橘子的空当就已走到了跟前。于是我也跟了过去。

摊主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他看我过来了，连忙拿起一个橘子对我说:“正宗的砂糖橘，你尝尝，可甜了。”我接过他手里的小金橘，一掰两半儿，剥下几个小橘瓣，塞进依偎在身边的小馋猫嘴里，她嚼了两口，连忙点头:“嗯嗯，真的很甜！”我也尝了尝剩下的两个橘瓣儿，的确很甜，而且皮薄多汁，便决定多买一些。

这时女儿又蹦跶到一边玩儿去了，我提醒她注意安全后开始装橘子。我装了两塑料袋后，摊主又提起一个大红柚，问我要不要也拿两个。我接过他手里的大红柚掂了掂分量，挺沉，听说柚子越沉越好吃，正好家里的柚子昨晚刚吃完，就让他给拿两个。这时，女儿在我身旁拉着我的衣服拽了两下，小声地嘀咕着什么。我一边给摊主递着装好的水果让他称，一边不耐烦地对女儿说:“好了，别捣乱，一边儿玩儿去！”

付完钱后，我两手提着沉沉的橘子和柚子继续往回走，女儿紧跟在我身后。刚走了没几步，又遇到一个水果摊贩，摊主明显比刚才那位摊主年龄大得多。他戴着一顶褐色毡帽，饱经风霜的褐色脸庞上沟壑纵横，黯然失色的神情就像是劳苦大众生活的底色。

他把三轮车上的柚子一个个摆放整齐，双手把散落在边缘处的橘子往顶上掬着。在我们经过他的三轮车时，他抬头望了一眼我和我手里提的水果，暗淡的目光里写满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我手中沉甸甸的水果使我忽然感到一阵愧意，倘若刚才买的少，此刻我一定会再买一些他的水果，可我买得已够多了。我心怀歉意地轻轻叹了口气。就在我们与他擦肩而过之后，女儿嘟着嘴问我:“妈妈，你为什么不买那位老爷爷的水果？他好可怜啊。”

“妈妈已经买了这么多，再买的话就提不动了，吃不完也就烂了。”我答。

“我刚才就是想让你少买点儿，然后再买一点这位老爷爷的水果，可你根本不听我说，还让我一边玩儿去。”她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地说。

我笑着向女儿道歉，并答应她，如果下次还能遇见他，就一定会买，她这才喜笑颜开了，还主动请求帮我提水果。我刚刚氤氲心底的歉疚取而代之的是她暖心的话语和行动。

这使我忽然想起在今年暑假的一天，我带着女儿回娘家。那时因为疫情防控，市场还没有完全开放，偶尔会看到有蔬菜商贩在路边摆摊卖菜的情景。就在我行驶到一处丁字路口时，看到路边上有好多摆摊卖菜的商贩，一些路人停下车来买菜，使得交通不够通畅。我在两边都是车与人的空隙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车子。女儿放下车玻璃，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情景。

快要通过拥挤路段时，女儿指着窗外说:“妈妈，你看那位老奶奶好可怜呀，都没人买她的菜，你去买些她的菜吧。”

我踩下刹车，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一排摊位的最边上，一位老阿姨佝偻着腰，近乎蜷缩般地坐在一辆旧三轮车箱旁的小凳子上，面前一张塑料纸上摆放着一捆捆看上去蔫了吧唧的菠菜。或许是由于她摆放的位置太过于偏，菜的品相也不好，没有人来买她的菜。她形单影只的落寞与眼前的拥挤热闹形成巨大的反差，就像一个被众人遗弃的孩子，在眼巴巴地期待中观望着属于别人的热闹。

我看看路两边停得满满当当的车和拥挤的人群，想到只能去更远处停车，就对女儿说:“这里不好停车，要去前面更远处停车，妈妈穿着高跟鞋，不想来回走这么远的路。”

“你就买一点嘛，那个老奶奶太可怜了，求求你了，好嘛妈妈？”女儿带着近乎沙哑的哭腔恳求我。我回头发现她的眼眶竟然有些红红的，面对一个孩子的小世界里如此小而温暖的心愿，我只能顺从。

我来到路边停好车，下车时她非要跟我一起去，说她要去看看那位老奶奶。我说路上车多、人多，让她在车上等着，否则我就不去了，她这才听话了。

老大娘看到我来买菜，脸上满是意外的喜悦和自惭形秽的局促。她问我要多少后，仿佛解围似地说那些菜她从早上一直摆到现在都没有卖出去，都晒蔫了。我看着那虽有些蔫但颜色墨绿墨绿的菠菜，笑着说只要不黄，蔫点没关系。

我提着两捆菠菜回到车上，女儿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就好像她自己做了好人好事般欣喜而满足，我的心中顿时也感到温暖无比。

前天下班回家走到楼下时，远处一位大姐两手提着东西正匆忙地往来赶。我先进了楼门，女儿跟在我身后。我进了电梯，那位大姐也紧随我进了电梯，大姐把一只手中的食用桶油放下，把另一只手里大袋小袋的蔬菜和水果分作两手提。

我手摁着电梯的开门键，心怀歉意地冲她笑着说:“不好意思，小家伙太调皮了，还没进来。”并带着斥责的语气向外喊道:“你干什么呢？快点呀！别磨磨蹭蹭的！”大姐也友好地说:“没关系，不着急。”

女儿着急慌忙地跑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了。

“你这半天在干嘛呢？这么磨蹭！”我责备道。

“我在关门呢。”

“你一进来门就自动关上了么，哪还用得着你专门去关？”我不以为然地说。

“那样门就锁上了，我轻轻地、慢慢地关就不会锁上了。”

“锁就锁了么，干嘛要让开着？”

“那样万一有老爷爷或老奶奶进门时忘记了密码不就进不来了吗？”她嘟着嘴反驳道。

这时，旁边的大姐不无赞赏地说:“你这孩子可真懂事，刚才她看到我要进门，就一直用手扶着门等我进来的。”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妈妈错怪你了。”

有时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优秀时，也会暗暗地想：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孩子不是我的。

今天下班途中，女儿语气中满是羡慕地对我说：“妈妈，你知道我的好朋友小美的妈妈是个怎样的妈妈吗？”

我答不知道后，她接着说：“小美的妈妈可温柔了，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呢。”她把“可温柔了”和“从来”说得很重，好像自己就是小美。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是小美告诉我的呀。”她用深信不疑且略带自豪的语气回答，仿佛自己就有这样一个妈妈。

我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在一起还会谈论到各自的妈妈呀！那你是怎么给别人说妈妈的？”

“我就说我妈妈也挺好的，也不打我，只是有时候在我不好好写作业时就会非常生气。”她的语气中带着底气不足的心虚。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妈妈有时候也会打你呢呀。”我笑着问。

“我要是说了，那人家还以为你的脾气很暴躁，我可不想让人家把你当成个坏妈妈。”

我顿时感到一种深深的惭愧，为我平时对她的缺乏耐心和偶尔的粗暴，更为她被我惩罚后却依然维护我的宽容与懂事。我告诉自己：当你在羡慕别人家的孩子时，也应该像别人家的妈妈一样，既然自己没有做到像别人家的妈妈那样优秀，就更应该为能有这样一个懂事又爱你的孩子而知足和感恩。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自从身边有了女儿的陪伴，我时常被她温暖着，也感动着。她不仅是我的贴心小棉袄，更是这个寒冬里的一束光与暖，我相信只要她心中有了真善美的火种，这束小火光终会成长为能够温暖世界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