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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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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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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一世的爱

凄风苦雨的街头,落红一地。踯躅雨中,抬望眼,入帘尽是匆忙人,终是难觅您身影!

唉,娘!我再也找不到您了!阴阳相隔的七年,风风雨雨,您在那头,我在这头!几回回魂牵梦萦,梦境里的您依旧沐着那暖暖的阳光,缓缓向我走来、、、、、、

我的启蒙老师就是娘。依稀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娘在家里办了个育红班。村里以及家族里的几个哥哥姐姐都是在我家跟娘认字数数。小小的我穿着碎白花的罩衣坐在最前边,仰头看着黑板上的字,娘的小木棍点到哪,我们就读到哪,“b,p,m,f,d,t,n,l、、、、、、”,奶声奶气的读书声冲出农舍的木门,传到从门前经过的农人耳中。每当吃饭的时候,娘总先在饭桌上摆一把木筷子让我数数,不厌其烦地教我做加减算术题。

还记得六岁那年,我背着小书包(那种绣有红五角星的黄布小书包),端着小板凳,跟着小伙伴们兴冲冲地去村北边的小学校报名上学。没想到却是哭啼啼地回家。娘诧异地迎上来,当知道是因为年龄没达到,学校拒收,娘笑着为我擦干泪水,牵起我的小手,来到学校老师面前说:“老师,你先考考我女儿吧!”当我流利地数完数,快速地回答老师出的数学计算题后,老师终于点头同意让我入学了。回家路上,我蹦蹦跳跳地跟在娘身后,被秋阳晒得温热的细白泥沙从粉红色的塑料凉鞋小孔钻进来,沾在我的光脚丫上。我干脆脱了鞋,赤脚走在泥沙土路上,一走一踢,扬起来的有飞沙,还有母女俩的笑声。

那正是八十年代初的农村,村人都忙着种田耕地,上学的女孩子并不是特别多,最多就读几年小学,然后就被拉回家了。即使在读书,放学后也都要忙着帮大人干家务活,做农活。爹长年不在家,家里农活就娘一个人干。有邻居劝娘也把我拉回家干活,但娘说:“我家女儿就是儿,只要她愿意读书,我就是累死了也心甘情愿。”那些年别人家干活都有帮手,就娘是只身出进,像个男人样车水挑担,起早摸黑,经常是一身泥一身汗。可是娘从不让我干农活,最多就是让我在家里帮她煮煮饭,扫扫地。

娘对我的学习要求很严格。“响鼓不要重敲”是她挂在嘴边常说的一句话。记得我第一次做错了事的时候,懵懵懂懂不知娘的意思,娘就在我额头上敲了一记“爆栗”,我怕痛,只好红着脸小声说懂了。在她的悉心教育下,我的学习成绩很优秀,获得的各种奖状贴满了家里的墙壁。但是娘从来都以“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来告诫我,让我不要沾沾自喜。所以长大后我的性子里有娘的坚韧,也有娘的内敛,而娘常说的这两句话则成了我现在的口头禅,常情不自禁地用来教育学生。

打小我的胆子就很小,见到生人就脸红,不敢说话。娘总是恨铁不成钢地骂我是“裤裆片包大的娃”,说我“说话声音吞肚子里去了”,“又没人割舌头”,虽然如此,但是我到镇上读初中后,每周三晚上回家拿菜周四天蒙蒙亮的时候她都是紧紧攥着我的手送我上学。遇到村里恶犬狂吠她更是护着我,走到公路上就着过路汽车射来的灯光,我们继续往镇上走去。一直到街头天才大亮,我往学校方向走,娘去邮局排队取爹寄回来的钱,然后回家给弟弟妹妹做饭。

娘常说,女孩子上了初中后爱分心,她为了让我专心读书,小升初的那个暑假她就拿把大剪刀剪去了我的马尾,给我留个“青年头”。我穿的衣服全是那种老气的款式和深沉的颜色,要不就是拣穿她自己的旧衣。感谢娘的苦心,在我专注读书的同时,也培养了我艰苦朴素和吃苦耐劳的品德,这种品德已根植在骨髓,伴随我终身。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离乡在外地读书。当我在第一次休假回家向她诉说思亲苦的时候,她佯装生气地说:“你想我这个丑娘干什么?你实在是想我,就多想想我对你凶的地方。”每次放假她都是做了很多好吃的饭菜我吃,还给我买了当时很时尚的衣服。归家的夏夜在自家庭院,枕着娘的双腿,躺在竹床上,看院内流萤,看满天星斗,习习凉风,甜甜入睡。这一幕到现在想起来还是暖暖的让人怀恋不已。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家乡教书。娘常担忧地说:“你胆子那么小,学生不怕你,怎么办呢?”她不放心我,趁我上晚自习的时候拉着爹偷偷跑到教室外听我讲课,等我回家她笑眯眯地说:“还行嘛!声音挺洪亮。”当听到同村有家长说我管理学生很严,她马上说:“要严哦!不严就害了娃。”工作多年,我性子也渐是转变,泼辣了很多。娘又开始担心了。“你对学生要好啊,不能乱来哦!”“你在外头跟人家说话,要注意分寸,不能动不动发脾气得罪了人!”当我在工作中取得了成绩,她特别高兴,还勉励我要继续努力。

很多事想起来挺愧疚,特别是谈婚论嫁。娘很早就在我耳边念叨:“嫁人要慎重,不要看见人家对你好就跟人家跑。”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是块宝,总想着要我嫁个好人家,最起码不要嫁到贫苦农家去。或许这跟她自己的婚姻有关。娘的出身不错,但爹是穷苦农民的儿子。娘起初不肯嫁过来,可是耐不住家人的高压,终是成了爹这个大家族的一员,吃尽了苦头。所以她拼命让我们姐弟仨读书,又一再让我慎重择人。可惜当时的我意气用事,不但不听,还多次出言顶撞她,嘲笑她“嫌穷爱富”,还说“富家多纨绔,穷人的孩子才靠得住”。也不知是我的话多少有点道理,还是娘不忍心干涉我,在母女互不理睬了很久后,她终是接受了我给她找的这个女婿。未来女婿每次上门,她都是用最丰盛的菜肴招待他。结婚时,不要一分钱的彩礼,还倒贴很多钱,把我们的婚礼办得热闹隆重。记得有算命先生说我出嫁之日与父母命中相克,故在酒宴开席后,爹和娘就双双离家,躲到村后头听不到婚宴鞭炮声的京九铁路桥洞处。在我新婚三天“回门”的时候,娘笑着告诉了我,还说她回家后,看见满屋的嫁妆都搬空了,只有床头搭着我一件绿外套,她抱着我外套狠狠地哭了,“我女儿将不是我家人了!”这是一向要强、总爱板着面孔的娘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她的温情。当时沉浸在新婚燕尔中的我很不以然,现在想起来却觉得辛酸异常,特别是婚后生活中的种种艰辛和痛楚更是让我时时想起了娘曾经说过的话。因为我的人生几乎就是娘的人生翻版。娘在我的身上寄寓了那么多的期望,她希望我幸福快乐,希望我能为她脸上添光,可是我却让她失望了。失望的娘并没有厌弃我,反而是越发地疼爱女婿,我故意表示不满,她说:“傻女,疼女婿就是疼女儿呀!”娘在世时,常常教育我要尊敬公婆大人,体贴丈夫,不能拖丈夫后腿,要做个明礼识体的女子。每次我带着情绪回娘家,吃了娘亲手做的饭菜,听了娘温言细语的教导,心中的块垒消失殆尽,返回夫家的途中,回首,瞥见了家门前篱笆边娘静静伫立的身影、、、、、、

回忆是琐碎的,却愈来愈清晰。在娘走的那年春天,我因贪玩到半夜才爬到娘床上睡觉,蜷缩在娘的脚边。娘在那头翻了个身,她温暖的身子紧挨着我冰冷的双脚,那夜我睡得好香,直到听见娘在门前柿树下唤鸡吃食的声音我才醒来。那年秋天,娘走了,非常的意外。在她无数次送我上学的那条路上。她是被人抬回家的,我是跌跌撞撞地被人搀着木木地走回来的。守丧期间,我无数次抚摸着她蜡黄的脸庞,紧握着她冰冷的手。她紧闭着双眼,无言地坐在墙边木椅上,双腿被按风俗系上了白线,任凭我呆呆地流泪,声嘶力竭地哭喊,却是再也不能够朝我笑着说“你娘我啊,身体好得很哦!你别瞎担心了!好好工作,带好孩子吧!”

娘走了,也带走了我的魂。那之后,我病了很久,成天郁郁的,恹恹的。抱着娘的遗物狠狠地无声流泪;瞅着服装店摆放的适合娘穿的衣物心口就隐痛;追着路遇的形色像娘的妇人紧看。娘!娘!我再也找不到您了!

唉!一声叹息,我是没娘的人了!

终是梦见了娘,她笑吟吟地在路边等我,身后是她亲手摘的瓜果,还有周身那暖暖的阳光、、、、、、

娘,您是在告诉我,您很好,要我也好好的吧?

梦中您的笑容,您周身的暖阳,如清风吹散了我心头的雾霾,如良药治愈了我心田的创伤。

没了娘的人终是要勇敢咽下生活中的种种——这是娘教会我的。走着,跑着,笑着,哭着,乐也好,苦也罢,娘都知道,因为她的爱一直在,因为她一直在天上看着我。

凄风苦雨的街头,落红满地。踯躅雨中,攥着伞柄的手指有些发僵,但衣裤干爽,头顶的大伞帮我挡住了所有的风雨。瞬间顿悟:母爱如伞,佑我一生;母爱如阳,暖我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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