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和他的童话

大牛是个懂事的孩子，夏秋之际放学，总要帮娘打一背篓猪草回来。大牛还会挤出时间玩，下水抓鱼虾，上树摸鸟窝。村里大人娃娃，都爱大牛，大牛也爱他们。只有队长尹廷堂是个大坏蛋，大牛恨透了他。

一天深夜，大牛叫娘的哭声吵醒，迷糊中看见尹廷堂站在火炕前，正在拉扯娘。大牛悄悄爬起身，捡起指头粗的竹棍，照着尹廷堂的后背，狠狠抽了过去。我的娘哟！尹廷堂像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嘴里还丝丝呻吟着。这坏蛋车回身，大巴掌就给大牛抡圆了……

后来大牛才闹明白，当公社干部的爹，站错了什么队，正在外地挨批斗，尹廷堂就趁机常来欺负娘。秋天队里分庄稼，大牛家总是轮到最后，这时那包谷棒子，南瓜蛋子，光剩小个儿的了，有时还不够秤数，娘也不敢说啥。

大牛做梦都在想，咋能替娘出这口气。这年开春，大牛念到3年级，要学小数点和珠算了，还有，他终于找着了收拾那个大坏蛋的办法。

盛夏到来，玉米正在拔节，套种的南瓜花儿正在开放。大牛跟伙伴们每天都钻进玉米林去，给猪打草。这些猪草，许多其实就是山野菜，人也能吃。大牛打回家的猪草，娘从中挑出苦苣菜，腥腥草，用开水烫烫，拌上油盐吃着挺香的。

夏末秋初，南瓜花儿开了谢了，小小的南瓜开始生出来，先是鸡蛋一样大，再就碗口那样大，慢慢长得像足球篮球，一个个平静地躺在瓜蔓旁边，比着赶着继续生长。这些天，大人们忙着麦场上的事情，青壮劳力一个不能耽搁。包谷地里，南瓜地里，成了老人娃娃的天下。

大牛打猪草，不愿跟伙伴们凑热闹，跟狗蛋一路，瞅着哪块地没人，往那块地里钻。大牛想，自己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他一定要像雨来、张嘎和潘冬子一样，做个真正的小英雄。

进了玉米地，大牛一边打猪草，一边挑选南瓜。等把猪草打好，体内有点憋着的感觉，大牛便拿出备好的小刀，轻轻割开南瓜，掏掉里面的瓜瓤，悄然把赃物排在里面，然后，再用泥土封好。这事他们已经干了快10天，每天选两个。大牛和狗蛋想，20个大南瓜里，大坏蛋尹廷堂家一定能分到几个。

头一天下手，刚刚划破南瓜，有刷刷刷的声响传来，两个人都吓坏了，过好大一会儿，发现原来一只野兔子在玉米地里乱窜。昨天，也差点出了事，大牛破好瓜，正在使坏，村里的三奶奶，鬼鬼祟祟地往这边走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多亏大牛机智，故意大声嚷嚷，狗蛋，别过来，拉屎呢。三奶奶听见有人，东张西望了两眼，溜了。

这天上地，大牛一点也不忙。不过这么干着干着，大牛还是有点动摇。这瓜长好，万一分给别人家，一刀下去，弄一案板的粪便，多缺德。这么想着，大牛冲狗蛋说，要不咱别干了。过一阵，大牛又问，狗蛋，你说大瓜会分给尹廷堂吗？狗蛋的回答十分肯定，一定，年年大南瓜都分给他家。

这天把瓜切开，狗蛋和大牛却拉不出东西来，一点也没有。蹲了半天，只好作罢。大牛想起，今天他跟狗蛋一大早上了地，还没吃早饭。这么一想，更觉着肚子里咕咕叫开来。

走出南瓜地，已是晌午时分。到村口，碰上队里大检查。尹廷堂说，有人偷摘队里的瓜菜。大牛放下背篓，倒出猪草来，狗蛋也是。几个人看着，无屁可放。打这天开始，队里不准任何人再进玉米地了......

金黄的秋天很快到来。大牛就问娘，地里的南瓜熟了吗，那些最大的南瓜，都分给谁家了。冬至的时候，大牛吃着甜甜的南瓜，还在问娘，村里人吃南瓜发生点啥事没有？腊月里大牛还在问，尹廷堂家吃过南瓜吗？大雪纷飞的时候，春暖花开的时候，只要家里还煮南瓜吃，大牛就这样傻傻地问。

大牛的娘听得不耐烦了，说，队长家咋会吃南瓜呢，再大的瓜，都抱去喂猪了。大牛揉揉眼睛，二话没说，只狠狠地击了一下手掌，击得山响。

明年，大牛就11岁，该读4年级了。

——《天池小小说》2014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