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饭

四月初八，迷糊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满满锄了一天玉米，娘觉着挺稀奇。原来迷糊已跟宝娃约好了，锄完玉米上山西挖煤去。宝娃说数挖煤来钱，铆足劲干一年，能买个媳妇回来。

这天的黑饭，迷糊吃娘给他炖的猪腿，三下五除二，一碗肉便下了肚。看着碗里剩下的两块骨头，迷糊起身出屋，想倒进猪食桶里。借着朦胧的月光，迷糊看见一个人影闪了过去。迷糊天不怕地不怕，抬脚就去追。

这人蹊跷，跟得越紧，走得越快，放慢脚步，他也不慌不忙了。迷糊小跑着，喊，等等！对方一点不理，还跑得飞快。到村口，人影便不见了。回来盛满两碗饭，迷糊猛然想起：早上在九道梁看见长命了，他还领着一个生脸人。当时迷糊蹲在玉米地里，没出声。他不喜欢长命，村里来的人贩子，都是他牵的线搭的桥。

迷糊又立马想起翠花。翠花8岁给爹娘做饭，打翻一锅开水，烫成了残疾人。迷糊和翠花的亲事，还没敲定。翠花娘说，等娃长大吧。今年翠花18了，还没长大？这么一想，吃肉就不香了。迷糊咣当撂下碗，直奔翠花家。

翠花爹娘上王家集赶集去了，今晚回不来。迷糊一边帮翠花剁猪草，一边无话找话：长命领个外地人，又在干缺德事吧。翠花低着头，说：昨天吃过黑饭，这个天杀的来过，纠缠着爹娘，说那外地人愿出5万块。你知道，弟弟正念大学，爹娘想钱都想疯了。

停了停，翠花又说：这回我亮起嗓门，骂遍了他祖宗三代。骂得好，骂的欢。对了，早上他跟一个外地人去九道梁了。迷糊赶忙附和，心说真险哪。长命以往做事，鬼鬼祟祟地，这回逢人便说去王家集，要送客人回家。没人问他，干嘛要说？翠花几乎在自言自语。

迷糊说了吃黑饭时看见人影的话，翠花摸着脑门说：一定是长命！他不敢见人，肯定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不过，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长命能干啥坏事。迷糊说，要不你上屋顶瞅瞅，看这坏蛋在不在家。

屋顶那么高，咋上去？翠花心说，迷糊似乎听得明白。要不，我推你上去！翠花脸上掠过一丝红云，点了点头。迷糊活了28年，头一回怀抱女孩子，手上心头都在颤抖。翠花被迷糊抱着，身子也有些发软。上到屋顶的瞬间，翠花拉了一下迷糊的手，迷糊呼吸都有点短促。

很快，翠花又得下来。二回抱着鱼一样的身子，迷糊好久舍不得松开，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伸手摸了一把翠花的胸，翠花半推半就地说：迷糊坏，诓我上房，就想这样啊。迷糊问：长命在干啥？两口子抱团睡呢。说着，翠花的身子更软了，迷糊也把她搂得贼紧贼紧地。

翠花，你爹娘该不是到王家集，做啥交易吧？翠花一用劲挣脱开来，啥交易？人贩子都睡着呢。迷糊啊迷糊，你可不迷糊，怕爹娘卖了我？有这坏心眼，跟上你准吃亏，哼！翠花佯装气愤，话一出口，才觉说漏了嘴。翠花羞涩地望了迷糊一眼，迷糊又一次拥住了翠花，而且，动作更大了……

这一年，黑树湾发生了两件出人意料的事情。头一件，长命杀了人。他贪图5万元，把那个外地人勒死，埋在九道梁的树林里。本来天知地知，没想到，一条野狗把尸体刨出来，这事只遮掩3天就败露了。案子不查自明，长命吃了枪子儿。另一件就是过年的时候，迷糊摘掉光棍帽子，跟翠花成了亲。

新婚那天，刚吃过黑饭，迷糊就等不及了。翠花躺在迷糊怀里，幽幽地说，想不到，长命会杀人。这人，有时还不如一条狗。两人激情飞扬一阵子，翠花又问：迷糊，你看见长命杀人，举报他不？这，这事......我就不，邻居辈辈亲，抬头不见低头见呢。没想到，他真吃这号黑心饭，敢活活弄死人！他这心肠比蛇毒，枪毙了合该，算遭天杀了。

夜色加深，熟睡中的翠花，嘴里还念叨着：杀人啦，救命啊。被惊醒的迷糊揉揉眼，拉亮灯，看着一张甜甜睡稳的俊俏的脸蛋，才心满意足地睡回去。

《天池小小说》2014年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