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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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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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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回忆

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或者文学爱好者,我有幸成为陇南千千万万扶贫大军中的一员,是从1997年从武都五库戴帽子初中当了8年老师后,转行调到武都县文联当干部开始的。当时的武都文联成立不久,只有两个好不容易从县直单位调整来的事业编制,还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办公经费和办公场所,所谓的文联机构只是个空牌子,有名无实,没办法,我只好在县委宣传部大办公室,支了一张木桌临时办公,不过依旧无能为力开展文艺服务工作,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只好去给宣传部打工,帮人家写写精神文明建设材料,坐班车或者徒步翻山越岭下乡去征订党报党刊,我和当时报道组的记者习永成同志就这样用“11“号丈量过洛塘片12个乡镇的所有乡村公路。再就是去到宣传部的帮扶点金厂乡渭子沟驻村,与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按当时的政治要求,这号活动主要针对各级党员领导而言,重点是县级以上干部,一般职工想去还没资格。更何况我只是挂靠在宣传部的临时人员,算不得正儿八经的宣传干部,只能干些比如端茶倒水提包取文件这号跑跑腿的活计,慢慢地开会能做个记录,能写篇简报了,算是得到了领导的认可。记得刚来文联的第3天,我便跟着原宣传部部长时任县委调研员的杨增胜到汉王的半山村下过村,算是进行了驻村实习,要不然我连淡茶倒水提包这样的小事都摸不着头脑。

当然至今多半辈子快过去了,我对这个事还是弄不好,把不住火候,没有真正领悟其奥妙所在。其实端茶倒水并非一桩小事,是一门高深无比的学问,其关键点就在察言观色,把握时机。跟杨部长去半山村搞帮扶工作那回,之所以至今记忆犹新,就是为我上了人生重要一课。记得我们是坐着县委的一辆老式北京吉普去的,一路上颠颠簸簸尘土飞扬不说,上山爬坡的路狭窄陡峭看一眼就心惊肉跳。到了村支书家里,座谈了解群众的支柱产业,经济收入,劳务输出,基础建设等社情民意。中午,村支书给我们下了菜汤面。那天我饿了,光顾了自己充饥,根本没有丁点为杨部长服务的意识。吉普车的司机就很会事,自己先不端饭,等杨部长开吃了,自己才动口。吃完第一碗,再等着杨部长盛了第二碗,他才去盛。而且在座谈和吃饭时,他不断给杨部长续水,每次他出手,正是杨部长需要的时候。最后我也想表现一下,可笨手笨脚地打开杨部长的口杯盖儿,人家的水杯还满满当当的。村支书看见笑着说,小伙子新来的吧,我一听羞得满脸通红。这个事给我了很大的刺激,也留下了深深的记忆,至于在半山村做的扶贫工作,我却记不得了。后来我写过一篇短小说《蹲点》,不过里面的“杨部长”并非这个杨部长。

去渭子沟驻村帮扶,印象倒蛮深刻的。那时我已经到县文联工作一年有余,县委给文联选派了一个副主席,也在时任县委办李主任的关心下,给了我们一间办公室,我们还抓住中国文联开始对口帮扶武都县的机遇,好像就1998年吧,中国文联副主席董良翚来武都开展帮扶工作,我们有幸陪同去万象洞,途中借机汇报了想请中国书协主席沈鹏题写“万象”刊名的事,董主席高度重视,不久就给我们寄来了题字。后来经过多方努力,终于创办了《万象》内刊,不定期编印,为全县文艺爱好者建立了一个园地,文联的工作也有了依托,实话实说就是大家能看见文联的存在了。到文联一年多,我写材料,写新闻,也恢复了一定的创作能力,加上编办《万象》,还多少有了点影响,县上甚至市上好些关心文艺的领导也极为重视。在市县领导的关爱支持下,《万象》一直编办了下来,后来虽然不断更名,前身还是我们当初的基础和底子。《万象》的编办,团结了市县许多文学爱好者,推进了武都文艺事业的大力发展,同时宣传了武都,扩大了武都的对外知名度,也为武都的脱贫攻坚作了应有的贡献。事实上,有为才有位,这样,文联才有了存在感。此前像这样跟着一把手下去的光彩工作,根本轮不上我这样长着榆木脑袋的同志。当时的县委常委宣传部长姓刘,同志们都不喊刘部长而称刘常委。刘常委人很年轻精干,搞工作也是雷厉风行。当时武都县正在开展“三讲”教育,刘常委是去自己的帮扶点上开展实践活动的。那几年的领导干部务实,每次去渭子沟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我们带着米面蔬菜,自己开灶做饭,还真跟渭子沟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了好长一段时日。

这个在金厂乡所在地的渭子沟村,尚没有安全饮水设施,刘常委多方协调,争取到了一个人畜饮水项目,经费也比较有限,多数情况下都是靠群众投工投劳。我跟着刘常委去了几次,每次我们除了自己做饭,每天还要到通水工地上去参加劳动,真刀实枪地干活儿。在劳动中,刘常委发现我和习永成这样来自层级学校出身农民家庭的干部,身上有着许多闪光的东西,不但写得成材料,搞得了宣传,还干得好力气活,也不怕吃苦,任劳任怨,舍得出力,此后我俩便得到了他的认可和器重。后来我们在多次植树活动中,他都要叫上我跟永成。还有刘常委那时也不容易,当时上金厂三乡驻村全是泥土路,陡峭阴湿,十分危险,遇上雨天,随时会陷在烂泥坑里当“团长”。所以他往后下村都会叫上我们几个不怕吃苦的,以便保障安全。汽车跑在金厂那高寒阴湿的泥泞路上,屁股扭来扭去就像跳现代舞一样疯狂,万一咔嚓一声陷进去,得有几个拉车的。记得好几次,我们还真绑着麻绳,把刘常委的汽车从泥坑中强拉出来。

1999年夏天,编完当年的《万象》第二期,已经快过“七一”了,我写了一篇编后记《唱着好歌走金厂》,记录了当年开展文艺和帮扶工作的情景:编好第二期,正好已近“七一“,这一期就算是给党献礼了。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没有共产党,同样没有新文艺,更没有文艺的新发展,这是不容置疑的。拿《万象》来说,没有县委政府的重视,也不会诞生成长。这些天武都县委政府大院里歌声嘹亮,人们都在练唱革命歌曲,因为“七一”要举办机关歌咏比赛。听着唱着那些歌诵党,歌诵人民的老歌,不禁使人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全身充满力量。这么激动人心,催人奋进的好歌,任何时代,任何年月,其魅力都会经久不衰。因此文艺服务于革命,服务于建设,其特殊作用和功能无可替代。而后,一边跟随刘常委到金厂渭子沟帮扶,一边让他审阅这期《万象》稿件。出发那天大雨滂沱,过马街上马营,一路泥泞。汽车在马营的黄土路上跳着摇摆舞,随时都会陷入泥泞或发生意外,但在金厂包片帮乡历时3年之久的刘常委,却镇定自如,他已经习惯了这条路,习惯了泥泞。也许他先要走进泥泞,而后再走出泥泞,要帮助金厂三乡群众一同走出那个千年万代的贫困和困惑吧。走在金厂这块武都的“黄土高原“上,不禁使人浮想联翩。车窗外是连绵不断的青翠和碧绿,烟雨迷梦中,天地连成一片,绿成一色,这绿没有边际,也充满诗意,充满希望;这绿,不正是生命的底色,生活的底色,文学的底色吗?

在渭子沟开展帮扶工作,跟群众也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我们把自己从城里带来的新鲜蔬菜,分给支书家和邻居一些,平时我们想吃个酸菜面什么的,只管拿上碗到支书或邻居家去舀,招呼都不用打。我们还拿米面跟周围群众换一些粗粮吃,比如荞面什么的。当时群众生活条件差,一年四季只要能添饱肚子就不错了。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要我们的东西,还换啥呢,拿去吃就行了。实际上大家看着我们顿顿吃百米细面羡慕不已,可以说那眼睛里都能拧出水来,还伸出大拇指夸赞当干部好。期间我根据自己的感悟,构思创作了一些精短小说,其中一篇《帮扶纪事》刊发在《中国贫困地区》杂志上,当时给了我400多元的稿费,比我一月工资还高,宣传部的同志们从此也对我高看了几分,我也觉着可能杂志社也有倾向西部,或也有对西部作者体现扶贫的意思吧。当时机关办公经费吃紧,一个像宣传部这样的常委单位,尚且只有5000元,像我们文联根本就不给一分钱的经费,文联办公连台电脑都没有,我们编办杂志,写点小文字,还是靠手写打印。记得那年中国文联胡珍副主席来武都帮扶,给了武都几台人家退下来的286电脑,县上反复研究,也没有顾到给我们文联一台,为这事我们心里不痛快了好长时间。

离开文联到县委组织部后,因为忙着深入全县44个乡镇和有关村社采访撰写党建专题片解说词,一年之内我和采访组走遍了武都的山山水水,沟沟坎坎,也再次到了金厂三乡,到了渭子沟。遗憾的是,此后再没机会来过这里,如今弹指一挥间已然20多年过去了。听说渭子沟如今的变化大得很,超出人们的想象。这个当年只能种大豆洋芋的高寒山区,家家户户都住上了小洋楼,开上了小汽车。还有池坝的九池村,我刚到市人社局工作那阵,跟着蔡局长到这里搞过帮扶,看来我跟武都这三个高寒阴湿的乡镇还挺有缘分的。记得头一回去池坝九池村,感觉特别遥远,好像走到了天尽头,从武都城出发一百多里山路,竟然整整走了一天,为啥,沿途道路狭窄,湿滑,无法顺利通行。我们单位的老司机,开着崭新的越野车,累得汗流浃背,走走停停折腾到下午,太阳都快落山了才到达目的地。就在几乎离天三尺三的高山坡上,一个散乱的村子悄然展现在眼前,几十户人家,清一色的土墙黑瓦房,村子里遍地都是猪粪,臭气扑鼻。原来这个村里人喂猪从不圈养,大大小小的猪们可以自由在在村子里溜达,现如今这种散养猪,估计吃香得很,当时看着闻着,却太恶心了。现在的九池村,可不得了了,群众种植中药材,发展特色产业,家家户户有存款,全村的存款总量数千万,这就是几十年党和政府坚持精准扶贫带来的天翻地覆的变化。

回想起来,还有一个细节挺有意思,自己那时候都快步入不惑之年了,还是一个傻冒。那次从九池村归来,在池坝乡的一个高山河谷里歇息,同行的一个副局长指着田地里自生自灭的野菜问我,我们农村人把这个菜叫什么?我连想都没有想,脱口便说叫“老菜”。同行的同志们听着都哈哈大笑,我有点莫名其妙,回头看了一眼蔡局长,就他一个人阴沉着脸,我才反应过来,中了杨局的计,冒犯了蔡局长。这个事说明我压根不是行政上混的料,缺少应有的机智和灵敏。这么多年过来,反复多次都印证了自己这个定位,绝对是精准的。

组织部那两年,我下乡更多,更频繁,我们所拍摄的党建专题片,正是以基层党建服务致力于帮扶工作为主题,集中展示农村基层组织建设在脱贫攻坚工作中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基层党员干部的先锋模范作用。那一路采访回来,给我印象很深的是无论武都的北路片西路片还是洛塘片,群众自然条件十分艰苦,生活特别困难,大致估算人均有粮就是300斤左右,人均有钱不上一千元,全县人民连温饱问题都没有真正解决好。说起集体经济,除了城关新村,全县上万元的村子寥寥无几。走完那么几十个乡镇一千多个村社,只有极少数国道沿线的建制镇有水泥路,大多数乡镇和村子只通土路,通社路只有很少一部分,而且都是便道,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时断时续是常态。两千年前后,武都广大农村,全是清一色的土房子,就连乡镇机关以及医院学校这些事业单位的办公用房,也是土建房。那样的贫困程度,现在看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不可思议,但那是铁打的事实,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那样明摆着,困扰着武都50多万人民的生产生活。如今的武都农村,无论城镇村社,无论南北西东,公路联成了网,小洋楼一家比一家漂亮,小汽车挤满了所有的村村寨寨,所有的角角落落。如今再看一遍那时候我写解说词的党建专题片《春风化雨党旗红》,今昔变化之大,令人嗔目结舌。

汶川大地震后,市人社局的帮扶点调整到武都汉林乡的唐坪村,我跟随单位领导和同事去过几次,当时正值灾后重建,唐坪村算是武都区整体立项规划重点建设的村子之一,武都区也去了三四个单位,市县联袂共建,几个单位都临时住在被地震震坏了的学校里。我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去,诺大一个唐坪村的重建轮廓已经被勾画出来,笔直而宽阔的街道已经初具规模。期间余震不断,通往唐坪的黄泥路上,随时会被阻断,我跟着单位领导和同事们,经常战斗在第一线,去联系挖掘机,去现场协调疏通。那两年,我还按照单位的安排,采写了一篇人社系统灾后重建的报告文学《众志成城》,在唐坪开展帮扶工作前后,我还写过一篇《走进唐坪村》的小记,记录了我的帮扶工作体会和感受。随后,大概2007年左右,人社局的帮扶点再次调整到礼县雷王乡,我也去过两次。一次由陈局长亲自带队,班子成员和科室负责同志全部出动,到我们帮扶的村上逐户走访,了解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随后制定帮扶计划。那回我们去在各自的村社住了一晚上,陈局长走访了10多户困难户,晚上召开帮扶单位和村社干部群众代表参加的交流座谈会,听取了雷王山村干部群众好多意见建议,座谈会一直开到了后半夜,陈局长决心很大,参会的干部群众激情高涨,踊跃发言,献计献策。还有一次我跟分管的副局长专门去了我们科室帮扶的雷王山三社,从村委会到三社不通公路,我们在那曲曲折折的羊肠小路上步行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偏远的三社。那个社长对我们热情得有点发烫,招呼我们上炕,给我们敬烟敬酒,还做好吃的,弄得我心底里直发毛,因为我知道,我们给人家弄不了个啥名堂。记得这次我们是从礼县的下四区绕道武都池坝,回武都城的,可惜没有经过九池村。

那次去雷王山村,我印象最深的是当地人喜欢养狗,晚上跟赵科长住的那户人家,好像喂养了三五条看门狗,汪汪汪汪叫了一晚上。整个村子里,还有周边的村庄里,也不断有隐隐约约的狗吠声此起彼伏,吵得我俩一宿都没合眼。这次回来,我构思了一篇小小说《狗眼看人》,发表在外省的一个小刊上,小说里的意思当然另有所图,也还有着深入生活的某些真实。还有个印象,礼县的贫困程度比武都更深一些,村民不像武都人一样全家人出去走南闯北搞劳务输出鼓起了钱袋子过上了富裕生活,而是选择在家务农,依旧过着朝天一把籽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日子。在村子里走访,好多人家都住着土蓬房,家里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有些人家屋里一无所有,打一棍遮挡都没有,真是贼来不怕客来怕那感觉,看着叫人十分心酸。在村里走访,随时能遇见那些游手好闲的光棍汉。同事们还彼此玩笑,千万别招惹那些光棍,人家要是叫我们给人家找媳妇,那就麻达了。那几年,我们的扶贫工作,还真的不够精准,还停留在给点钱物的低层次上,没有在扶贫扶志,没有在支柱产业开发上下足力气和功夫,那都是被动的帮和扶,帮不了也扶不起来。许多乡镇村社干部,不研究工作,还停留在等靠要的认识上。去年听过一次省扶贫办主任的报告,非诚感慨,人家那站位那水平那业务能力,令人叹服啊。所以我们虽然兴师动众去做了大量工作,进行了调查了解,进行了专题研究,但还是无计可施,效果并不理想。不过这话,千万不敢一语道破。事实上前些年的扶贫工作,也有许多不足和局限,比如我们的双联双促,更多注重了形式主义,求真务实不够,怪不得哪一个部门哪一个单位没有做好没有落实到位。比如机关支部和村支部,有好些地方是无法对接的,究竟怎么联怎么促啊,好多事情很茫然。之后我就调到市文联了,那高高的雷王山,再也没有上去过。去年,我儿子去那里当帮扶队员,回来跟我说了好多雷王帮扶的事情,跟我们十几年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礼县广大群众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愿景,也指日可待了。

到市文联以后,我们的帮扶点一直在康县境内岸门口周围,我也经常到自己的帮扶点和帮扶户家里去,尽自己的做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努力,更多的时候,文联会倾心倾力开展一些文艺扶贫、文艺惠农和文艺志愿服务,带领文艺工作者深入五阳路,深入扶贫一线、深入全市的电商经营网店采访,讲述陇南故事,讲述扶贫故事,展现基层干部群众脱贫攻坚的风采,从而为全市的全面小康凝心聚力。欣慰的是,我帮扶所到过的武都和康县,去年已经各自整体脱贫摘帽,礼县正在做最后的决战。想想我们的全面小康即将如期实现了,我的家乡,我所帮扶过的那些地方,更多的陇南人都有了前所未有的获得感和幸福感,我也觉得无比幸福。我也去帮扶过,真的挺自豪。因为在脱贫攻坚这个漫漫长征路上不断探索前进,我也参与过,经历过,感受过,见证过,在帮扶工作中遇到过的那些人和事,经受的那些阳光和雨露,是在机关办公室里根本得不到的,这其中有着更多的工作生活体验,有着更多的锤炼和成长,全都是生命中最为美好的回忆,我将会永远留存,永久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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