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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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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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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麦香

 


 

每年过了端午节,家乡的小麦就要开镰,我和五弟也会考虑向单位告假,回老家帮母亲割麦子。母亲属虎,今年72岁高龄了,还领着我大哥,艰难地耕种着承包多年的土地,春种秋收,忙得不亦乐乎。如今还好,端午节放假三天,趁此机会回家,再掐头去尾,拖延几日,便能满足母亲的心愿。

四月麦黄,五月麦香。帮父母割麦,是我多年的必修课程。因为每年麦收时节,往往正值学校放假,当学生也好,当老师也罢,都能有一段宽裕的时日。前些年,家乡人种植的冬小麦,都要到农历的六月初,才能收割。最近几年,或许小麦品种换优了,或许古老的节气前移了,反正麦收时间也有了变更。一进入五月,家乡的小麦,就都熟透了。火热的太阳底下,沉甸甸的麦穗,平展展铺满在山前山后的田地里,放眼望去,一片金黄,微风拂过,遍地芬芳。

最早帮父母种地,是上初中的时候。那是八十年代初期,家乡刚刚推行责任制,人们也才真正成为土地的主人。那时候,父母也还年青,劲头十足,信心百倍,再苦再累也不计较。不过,他们种得实在太多,真是忙得天昏地暗。麦收时,父亲带着母亲和大哥,天不明就上地,趁着夜里那点湿润,一刻不停的割麦打捆,要赶在太阳朗照之前,割完一块地。然后,顶着酷热,一回回往家里背运。我们那儿都是山地,干活出门就上山爬坡,而且路程都比较远,最少也得三五里地。

这样吃苦受累的活儿,父亲原本是不叫我和弟弟们干的,怕我们流汗,也怕把我们晒黑。五六月里的太阳,要多毒辣有多毒辣,小孩子的皮肉嫩,一会儿就晒得发红,发黑,要破皮。父母亲最担心的,还是下雨。已经成熟的麦子,遇上一场暴雨,就完蛋了。如果拖延几天,还会出芽,小麦出芽快,一出芽就成了麦糠。眼看着天要下雨了,父母便动员我们早早晚晚也上地去,帮帮他们,毕竟,多个人手,多份力量啊。

我割麦子最怕扎把,就是割一小把,就要用麦秸秆扎住,便于后面打捆。早上还好点,太阳出来一晒,麦秸秆一折就断。扎把的时候,要稍稍吐点唾沫,湿润一下,还要用大拇指把麦秸秆折进去,才能弄牢靠。可一是在太阳底下,口中干渴,连多余的唾沫星子都没有。二是我手上没有劲儿,往往把麦秸秆折不进去,反复多次,就弄得手指甲底下红丝丝地渗出血来,还麻酥酥地痛。还有就是打捆,把遍地散乱的小把麦子集中起来,打成一人两手围起来那样大的麦捆。当然这事都是父亲或者大哥来完成,我试过几次,很吃力。因为打捆的时候,正是要收工的时间,太阳就像火球一样。

农家的孩子,大都吃得了苦,懂得生活的艰辛。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每年帮着父母割麦子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心忧碳贱愿天寒”的句子,天越晴朗,太阳越辣,割麦的人越高兴。就这样,体味到劳动的艰苦,品尝到太阳的炙烤,面对着生活的无奈,农家的孩子就过早地成熟了,懂事了。至于对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理解,对把东山的日头背到西山的感悟,也最为深刻。其实,真正的农民,没有一个感受到劳动的快乐的,有过切肤的体验,才有真实的感受。也许,当麦子长势喜人的时候,当别人夸赞说自己打得最多的时候,当孩子们香甜地吃着新麦面馍馍的时候,在父母的脸上,掠过过一丝苦笑,但那样的笑,也太沉重了。这样苦笑的前前后后,充满着无尽的辛酸,充满着无尽的劳累。

及至到读完师范,当起老师的时候,我才更加理解了父母。一个农民家庭,就指靠着几亩薄地,维持生计,供孩子上学,真的比登天还难啊。2004年的农历6月2日,刚刚收完麦子的父亲,突患脑溢血,离开了我们。我四弟说我嘴太甜了,天天哄得父亲高兴,他才那样不肯放弃劳作。想想这话,说得很在理,我也默认了。当老师那些年,每年放假都帮着父母割麦。我还跟父亲说过,种地其实最好,思想单纯,身子骨硬朗,仓廪实则心安啊。曾经下四川跑陕西讨过生话的父亲,最爱听这样的话,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劳动得更勤快了。

如今,母亲还是这样,只要腿脚还能动弹,就是不愿放弃种地。母亲对粮食有着更深的感情,每天吃了饭,要是不下地,就心急火燎,好像缺一点什么,豪不自在。其实要是算账的话,如今种地,已经入不敷出,得不偿失了,可我们再怎么劝她,我五弟甚至赌咒,不许母亲再耕种,她都不理不听。逼得急了,她还会大发雷霆,骂我们忘了根本。在母亲眼里,除了粮食,什么都是次要的。家里没粮就心慌,养大过5个孩子的母亲,从那样艰难的岁月里走过来,对粮食的热爱程度,是无法形容的。

也好,母亲种地,我们每年就得按照节令,常常回家,总不能真正不管不顾。清明前后,点瓜种豆。小麦上场,核桃有瓤。过了九月九,小蒜香破口。常常回家,就能记住这些农谚,因为城里是不知季节变换的。常常回家,我们就能继续体会那份劳动的辛苦,就能和土地经常保持联系。常常回家,还能闻见五月的麦香,还能跟父老乡亲们保持零距离。

劳动是快乐的,真正理解,需要站在一种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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