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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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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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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南的雪

霜降这天,全国多地普降瑞雪,陇南也不例外,就连素有“小火炉”之称的武都城,南山顶上也落下了皑皑白雪。今年陇南的雪似乎比往年来得早了一些,在霜降这天就给秋天画上了句号。霜降以前,陇南正是播种冬小麦的时节,这场不速而至的雪,可谓恰到好处。白龙江沿岸的冬播洋芋要迟一些,因为这里的气温要比陇南其他地方高几度,雪只在山顶堆积,而很少落到川坝地带。

其实,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陇南的雪还是来得比较早的。一九七六年国庆节刚过,我结束了知青插队生活,被分配到康县工作,前去报到路过米仓山时,就遇到了大雪纷飞的天气。世界性的气候变暖之后,我们逐渐习惯了春天的早早到来和冬季的迟迟不至,因而一旦遇到立冬前下雪,就会认为这年的冬天来得很早。

对季节转换敏感的倒不是敏锐的年轻人,反而是反应迟钝的老年人;年轻人着单衫的时间较之老人要长得多,随着季节的转换及时换穿衣着的总是上了年纪的人。而现在的年轻人,由于远离农事,对于二十四节气早已经不再关注,将二十四节气歌诀背诵得滚瓜烂熟、并顺应时令调节自我行为者,大都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人群。因而,如今的年轻人都喜欢过洋节,而对于传统节日倒是不很上心。

我从八岁开始,直到十六岁以前,是在宕昌县南河度过的,南河的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那时间,林场场部家属院的几十个小孩,每到冬季落雪天,都要在大院里堆雪人、打雪仗,或者到南河去滑冰,到南山上去布放绳套捕捉野鸡。大人们的一年四季和小孩们的一年四季是不一样的,大人们无论阴晴雨雪,都是忙忙碌碌,而小孩们却是随着四季的交替,改变自己的童事,寻找自己的童趣,尤其是全身心地感受冬雪带来的诸多快乐。

在南河,在冬雪飘飘的冬季,我最喜欢干的两件事就是打鸟儿和捉野鸡。白雪覆盖了的山川大地,给鸟儿和野鸡觅食带来了不便,它们或群聚于光秃秃树梢,或窜行在白茫茫的山地,是弹弓和绳套最能发挥功效的时节。我每次能打多少鸟儿不记得了,而捕捉野鸡最多的一次是十四只,是用背兜背回家的;其中最大的一只公野鸡很肥壮也很漂亮,被我的班主任老师要了去。

南河的冬日里,许多的树都是光秃秃的,麻雀们没有了遮蔽,且成群结队的抱团取暖,食物匮乏,觅食的动力不足,也就显得慵懒,正好有利于猎杀。我打麻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不像钓鱼,要约上好多小伙伴一同去。打麻雀,两个人以上,收获会下降很多。我随父母亲在宕昌南河生活了十年,童年和少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南河畔的那个小村庄,留下了我少儿时期的多少足迹,无法说清。如今做梦依然会回到那里,回到少小的时光。

每到了寒假,大清早,匆匆洗漱了,随便吃一块馍馍,就揣上弹弓,在路边上捡上些蚕豆般大的圆石子,作为子弹,装满一侧衣兜,一路打去,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哪里有麻雀就奔向哪里,或村庄,或果园,或地边,或山林,到处乱跑,一整天不知道乏累,不知道饥饿,直到暮色苍茫,鸟儿归宿,这才拎着一长串打死的麻雀,回家吃晚饭。有时候家里没留晚饭,就将馍馍掰碎了,倒上开水泡了,调上些盐,极快地刨进嘴里,不讲质量,但求肚饱。

那时间,学校里没有取暖设施,到了冬季,学生都是自带火盆。林场的孩子们,使用的是木炭;农村的孩子们,有使用木炭的,也有使用木柴的。由于木柴冒烟,会影响教室学习环境,但迫于寒冷,也就顾不了这些了。后来,我们到了高年级的时候,学校的取暖状况有了改善,每间教室放两个火盆,用木炭取暖。再后来,有了煤炉子,一间教室支一个,比烧木炭暖和多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南河的农村冬季取暖,烧水做饭,都是将火盆架在土炕上,用木柴或者树根疙瘩作燃料,家家户户的院落里,房屋两侧,码满了一堆堆的木柴。用木柴取暖,烟熏火燎,患眼疾的人很多;好处是,木柴的烟火可以烘干当地特产中药材当归,还可以熏干腊肉。另一个就是用柴草煨炕,家有老人的,甚至一年四季的有暖炕,仅燃料就得消耗大量的林木资源,直到进入新世纪以后,煤炉子和电褥子取代了木柴取暖、烧水做饭,才是的森林资源和植被生态得到了逐渐恢复、有效保护。

我到农村插队锻炼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中期,那时候,武都的气候还很正常,一到冬季,就会有飞雪飘飘的天气。那时间,农业学大寨的浪潮迭起,数九寒冬,风雪凛冽,照样出工,利用冬季农闲,筑河堤,修梯田。当时省上的一位主要大领导极左,不让农民过年,说要“过革命化的春节”,于是,整个春节,我们都在修水平梯田的工地上劳动。

我们知青和农民一样,在大会战的工地上,拉着架子车“过革命化的春节”,都敢怒不敢言。一个冬天下来,汗渍将棉袄里面的衬衣、背心,浸染成了团团花白的“迷彩服”;解放牌胶鞋和袜子磨破了,裸露着两个颜色黑灰皮肤皴裂的大脚趾;架子车的轮胎上,凹凸的纹槽和漆黑的颜色磨平磨掉了,成了一对白色的橡胶圈;超强度紧绷的辐条断了无数根,又换了无数根;架子车的绳套一刻不停地死死勒住肩膀,肩头上的老茧又加厚了一层;手背上、脚后跟都是冻疮,奇痒难耐。在那些峥嵘的岁月里,在“农业学大寨”兴修水平梯田大会战的工地上,看到的最多的是,热火朝天劳动的沸腾人群,在凛冽寒风中猎猎飘动的红旗,再就是车轮滚滚的架子车的洪流了。

冬钓也是冬天最大的乐趣之一。有人说冬天冷,鱼儿冷,冬钓的人也会觉得清冷,但这种天人合一的感受能让人远离浮躁,变得心静,更耐得住寂寞,对于垂钓的人来说,水的世界便是他们的精神家园,他们时常喜欢面朝江河,与大自然亲密接触,与咬钩的鱼儿戏耍周旋。在雪中垂钓更是别有一番诗意与情调,周遭万籁俱寂,唯有雪花静静飘落,会深刻地体验到“独钓寒江雪”的独特意境,让心思展开翅膀,飞向远方,在天涯海角悄悄地游荡,寻寻觅觅。

我所居住的这座城市里钓客也挺多,但真正的钓客却很少。他们一到双休日,就结伴去郊区的鱼池,掏钱给鱼池的主人,便死守在鱼池边垂钓。我称这种钓鱼是钓死鱼,不屑一为的。到滔滔的白龙江去垂钓,尤其是去冬钓,那才是真正的钓鱼,敢在隆冬季节去大江大河施展身手的人才是真正的钓客。君不见,白龙江水天上来,奔流东去不复回。那翻滚不息的大浪,那一泻千里的气派,那从容不迫的风度,是多么的诱人!当你置身她的身边,凝望她浩浩荡荡迎向东升的旭日,欢歌奔流,你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苏东坡“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豪迈词句,进入一个令人浩气顿生、胸怀骤开的境界。 

冬钓是一种快乐的体验,是一种意志的磨砺,是一种豪情的释放,是一种如诗如画的意象。冬钓的乐趣是毋容置疑的,只要有信心,有毅力,有定力,在每次冷空气过后,气温渐升时,背起渔具包,约上几个钓友,到野外去垂钓一次,一定会感受到冬钓的魅力与快乐。冬钓者是钓客队伍里的佼佼者,苦行僧。那些敢于冬钓、乐于冬钓、善于冬钓的钓客,是令人钦佩、令人尊敬、令人仰慕的。

冬天到了,重阳节已经远去,菊花酒更加甘冽。把封存已久的菊花陈酿斟入酒壶,生起小火炉,不需要明火,煨上酒罐,袅袅的热气里,弥散着菊香酒香,三五亲朋,把酒言欢,就着日月,细品慢饮,在回味无穷的清香里,我们会度过一个季节里最有意义的时光,深深感觉到生活的美好。不知不觉间,便暖了冬,暖了屋,也暖了心。

把东篱下菊花参透的禅韵沏入茶杯,在茶水的氤氲中,菊香悠悠不绝,游走在齿缝间,滞留在舌苔上,用淡然的心绪品味这份宁静,享受清幽的茶韵,把疲惫放逐在淡泊里,将纷烦抛洒在冬阳下,那是用语言文字无法描述的境界。朔风轻轻地叩动着窗棂,凝视窗外午后的阳光,阵阵菊香扑面而来,心花便也开放了,生出几多浪漫,几许陶醉。静静的对花微笑,心已走到天涯,从红尘的深潭里打捞出长满苔斑的思恋,用浸染了岁月流痕的情怀,让心灵相约,轻轻地诉说几度夕阳红,几季菊花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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