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有一篇《藏虱》,写道:“乡人某者,偶坐树下,扪得一虱,片纸裹之,塞树孔中而去。后二三年,复经其处,忽忆之,视孔中纸裹宛然。发而验之,虱薄如麸。置掌中审顾之。少顷,觉掌中奇痒,而虱腹渐盈矣。置之而归。痒处核起,肿数日,死焉。”通过这篇文章我们得知,虱子特别抗饿,二三年不吃不喝,竟然还能够存活。
据英国《每日邮报》报道,英美科学家经过研究指出,恐龙的脾气为什么这么暴躁——只因它常年被虱子“折磨”和“骚扰”。通过研究69种虱子的DNA,研究人员绘制出了这种生物的系谱图,并发现在6500万年前,也就是地球还由恐龙统治时,虱子就开始进化了。
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的凯文约翰逊博士说:“分析显示,在恐龙大量灭绝之前,鸟类和哺乳动物身上的虱子就开始了其进化过程。我们发现当时很多鸟类身上都有虱子,一些哺乳动物身上也有,由此,我们推断虱虱子子当时有很多寄主,其中很有可能包括恐龙。”
我在农村插队锻炼的时候,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虱子的老祖宗是“風”。在很古很古的时候,能化生万物的女娲,依照天帝的旨意,用黄土抟造了世间万物。正月初一造出了鸡,正月初二造出了狗,正月初三造出了羊,正月初四造出了猪,正月初五造出了牛,正月初六造出了马。后来,她感到光有鸡狗牛羊还不行,还得有个能管了这些牲畜的东西,于是就仿照自己的模样,取来了黄土,掺上水,捏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人。她造了一批一批又一批,感到速度太慢,就顺手折下了一根藤条,蘸满泥浆,挥舞起来,星星点点的泥浆洒在地上,都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自从有了人,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慢慢地变成了人的征服对象。有的变成了人们的驯服工具,有的变成了人们狩猎的目标。人,虽然统治了那些喘气的生灵,但却管不了不喘气的风雨雷电。特别是对无影无踪的风,摸不着,栓不住,任它随大随小,随南随北,随暖随寒,随高随低,随快随慢,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有一天,只见天西北角乌云翻滚,电闪雷鸣,陡然间刮来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黑风。风刮得极快极快,不到一天的功夫,顺着地球转了一圈,又刮了回来。被狂风卷起的人、牛、马、羊及万物,也来了一个巡天看地,围着地球,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黑风越刮越快,绕着地球转一圈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天十二个时辰能转到十几圈。风转得越快,离心力就越大。后来离心力大得连黑风也控制不了自己,结果把一条腿给摔出了十万八千里,掉到天河里冲走了。从此这“風”字掉了一条腿,成了残废落在地上,变成了“虱”。
有了虱子,自然就有了管理虱子的神,起了个名字叫“虱神”。虱神非常负责,非要把天下到底有多少虱子查个清楚不可。于是,便祈求玉皇大帝发了一道圣旨,动用了各路神仙,组织了浩浩荡荡的普查大军,对普天下的虱子进行了一次空前绝后的大普查。据那次普查资料记载,虱子共分为十八个类,五百一十三个品种。各种虱子总计,有一千三百八十一亿之多。 虱子虽然四肢不全,但强烈的生存欲望和极强的适应能力,很快地变成了寄生虫,寄生在人身、猪体、牛体、马体等人和八百四十多种动物身上。
实际上,人身上的虱子来自大猩猩。据科学考证,三百三十万年以前,现代人的祖先,经常在大猩猩废弃的巢穴中居住,大猩猩身上遗留下来的虱子,便传到了人的身上,也就是说,虱子从一个宿主迁移到了另一个宿主,开始了不同品种的进化。不过,这也是科学家的一种猜测,谁能相信在那之前,人身上就没有虱子呢?
虱子,这个专以人和动物的血液为食物的寄生虫,在对于人体的选择上,它的天性是嫌富爱贫的。俗话说:穷生虱子富生疮,很有道理。在特定的年代里,虱子的确与贫穷有着不解之缘。
坦率地说,我本人的身体告别虱子,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后的事,之前,我与虱子可谓缘分不浅。最令我难忘的是,一九七零年的冬季,我正上初中一年级,住校的同学们统统睡大通铺,因而每个同学的身上都有虱子。一天正在上课,我觉得身体奇痒难耐,便偷偷脱下毛衣,放进课桌的抽屉框里搜寻。结果令我头皮发麻,在毛衣的每一个缝隙里几乎都藏着一只虱子!我顾不得听课了,一只一只地挤杀。突然,老师在我的身后说:“那是捉不完的,要用开水烫!”我吓了一跳,便停止了动作,坐好听课,老师没有责怪我,走向讲台又讲了起来。晚上,我按老师说的方法用开水烫了毛衣,果然有效。至今我还感激这位老师。
关于虱子的话题,的确不是一个很好的话题。一来,虱子是一种让人恶心的寄生虫,记得学校里第一次配备了显微镜,有好事的同学捉了一只虱子放在镜头下,让大家观看,我也看过,被放大了许多倍的虱子,面目狰狞,很像一只大瘪虫,真是恶心。二来,虱子很伤人的自尊,当众捉虱,十分不雅,且有很多的薄面皮者尤其是女孩子,羞于承认自己身上有过虱子。
俗话还说:皇帝身上也有三只御虱。这虽是身上有虱子的人给自己生虱子找的理由,是一种调侃,但也说明,身上生虱子,人所难免。在革命战争时期,我们党的领袖们、革命部队里的将士们,也深受过敌人要命、虱子吸血的苦难。身上没有生过虱子的革命者,恐怕没有。不承认自己身上曾经生过虱子的人,是很不够坦诚的,当然,时限应定在改革开放以前。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有一位同事,专备了一只青霉素的小空瓶,每在自己身上捉到一只虱子,便装入瓶内,日久竟将小瓶装满。他时不时拿出小瓶放在桌子上,边欣赏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你们吸我的血,我就让你们饿死在瓶子里!”学生时代,有恶作剧者,将自己身上捉到的虱子,放进同学的脖领里,倘被发现,玩笑便会酿出老拳事件。
其实,在那些特定的缺衣少食的岁月里,绝大多数的人身上都携带过这种小东西,并深受其苦。我们不应该谈虱色变,虱子固然可恨,但它纠缠我们的根源,是贫穷。所以,治虱必治穷。虱子在我国民间大批量的灭绝,改革开放功不可没。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至今,我偶到农村去小住,也没有再招上过虱子。一来农村由于衣被多了,可以勤换洗;二来,现今使用强力洗涤、灭菌制剂,故而生虱子的条件很少了。虱子伴随贫穷而生,又伴随富裕而灭,令人无限感慨。如今的八零后、九零后们,绝大多数可能不知虱子为何物,他们非常幸运。让我们永远告别虱子,永远告别贫穷,使得被虱子骚扰、叮咬之苦在我们的记忆中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