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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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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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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白龙江

我在白龙江畔总计生活了三十六年。从青年时代起,就在江边的土地上从事过农业生产劳动,在江水里游泳,沿江垂钓,退休前后又在江边的啤酒广场避暑乘凉,在滨江大道上散步。几乎每天都要观看白龙江的气势,倾听白龙江的涛声,领略白龙江倒映的夜景,感悟白龙江畔的四季轮回。迄今为止,我的一多半人生,是吃着白龙江的水度过的。因而我早已经融入到了武都人的行列,无论自己所讲的方言,还是思想感情,生活习性,以及所尊崇的风俗习惯,都表现出了武都人所具有的鲜明特征。故此,我对这条江河充满了敬畏和感激,充满了膜拜和赞叹,从内心深处视其为母亲河。

白龙江发源于甘肃省甘南藏族自治州碌曲县、玛曲县与四川阿坝藏族自治州若尔盖县交界的郎木寺,流经甘南州的迭部县、舟曲县、陇南市的宕昌县、武都区、文县,在四川广元市境内的昭化区汇入嘉陵江,在甘肃境内流长约六百公里,流域覆盖面积三万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白龙江从陇南市府所在地的武都城南穿行而过,属于中游江段。同许许多多的大江大河一样,这条浩浩汤汤的江河,给沿岸带来了饮水灌溉之利,也给行旅造成了诸多不便。

在郦道元的《水经注》里,有关白龙江的记载语焉不详,只有与陇南有关的西汉水的记述,特别是西汉水的一条极不起眼的支流平乐河,只有几十公里长,却有比较详细的记载。即便是西汉水,从发源地到汇入嘉陵江,也没有白龙江长,这可能与当时白龙江的主要发源地和流经区,历史上的甘南、陇南正处于少数民族政权治辖,不便考察统计有关。

白龙江是嘉陵江的一级支流,长江的二级支流,历史上曾名桓水、羌水、白水。实际上,叫“白水”应该是一个错误。从四川九寨沟发源、流经陇南文县、与白龙江会合后而汇入到嘉陵江的白水江,才叫做“白水”,与甘肃文县毗邻的四川青川县有白水镇,便因白水江得名。《三国志》里记载的姜维在白水领兵屯垦,就在这里。叫“羌水”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东晋南北朝时期,白龙江流域曾经是羌人地方政权治辖的地方。《尚书·禹贡》云:“西倾因桓是来。”是说桓水发源于西倾山,至于为何叫“桓水”,就无法考证了。

白龙江流域除了上百座水力发电站之外,工业不甚发达,上游地区以畜牧、林业为主,中下游地区以农业为主。流域灌溉以完善灌溉工程配套建设,推广节水技术为主,已建的宝珠寺、碧口等水库枢纽能解决部分灌溉与供水需求,后期建设的苗家坝等水利工程,可进一步满足灌溉及供水要求。

在元代以前,白龙江流域的主体民族一直是羌、氐、藏等少数民族。汉族虽然陆续有进入该流域落业的,但数量不多。盛行佛教、道教,境内沿白龙江有郎木寺、武都龙华寺、武都通化山普化寺、武都城关莲华山寺、武都龙凤山寺院、武都龙凤佛堂寺、陇南汉王寺、万象洞寺院、广严院、琵琶寺、邬金寺、武都坪牙喇嘛庙等数百座佛教寺庙,使得白龙江成为中国西部的佛教文化盛行的圣河。实际上,许多寺院佛道不分,偶像杂呈。

从明代开始,为了巩固边关,“教化异族”,政府开始了往白龙江流域大规模地迁徙汉人的移民工程。加上明清两代的军屯、民屯,更为重要的是两次流民高潮,使汉民逐渐成为白龙江流域的主体居民。第一次流民高潮出现在明末清初数十年的战乱期间,川蜀移民大量涌入白龙江流域。第二次流民高潮出现在清朝同治年间的陕甘回民大起义的十多年间,陕西移民大量涌入本流域。

因为白龙江流域山大沟深,林密流急,明清以后较少遭遇苛政和兵燹,因而吸引了大批流民的迁徙到来。尤其加上地域因素,四川、湖北涌来的流民更多。今陇南各地普遍流传着其祖先是由“四川大槐树”下迁来的说法。根据民国时期编纂的陇南《徽县新志》和《西和县志》记载,以及现今能见到的一些家谱材料,证明这些说法是确切的。

由于白龙江流域早先的主体居民是羌、氐、藏等少数民族,加之南北汉人的大量流入,除了上游以藏语为主体之外,中下游的汉语方言则呈现出复杂性、多样化,大致分为西中东三片。西部是以舟曲口音为主的宕昌沙湾方言,中部是武都方言,东部是文县方言。而中部的武都,又可细分为西中东三种方言,东部的文县也如此。到了白龙江最下游的文县碧口镇,其方言已经靠进川北,有“碧口不像甘,南坪不像川”的说法,是说,碧口方言不像甘肃话,倒像是四川话;而九寨沟县方言则不像是四川话,倒像是甘肃话。

新中国建立以前,千里白龙江上没有一座现代意义上的桥梁。要想过对岸去,除了流水平缓处有渡船外,在水流湍急处,只有靠溜索渡江。白龙江上的溜索,是一曲绚丽多彩的生命之歌。白龙江的落差大,在她约六百公里的行程中,从海拔三千多米的高原一直到海拔五百多米处和嘉陵江汇合,平均每公里就有五米的落差。古代人们是很难在这样的激流上架设桥梁的,于是就发明了溜索。古代把溜索称之为“撞”,所谓“悬撞渡索”即指溜索。制造溜索的材料很多,在铁索出现之前,古人用藤条、竹篾、皮筋等物拧成缆绳悬于江水两岸绳上,套一木索子,可以滑动,木索下系绳套或木板,渡河的人坐在上面用手攀援缆绳使木索滑动前行,从而达到过河的目的。宋代大诗人陆游曾到过陇南,他目睹了溜索后写下一首“度管”诗:“翩翩翻翻管受风,行人疾走缘虚空。四观目眩浪花上,小跌身裹蛟龙中。”说明了溜索的危险。陇南是有名的古战场,军队行军打仗,多少粮草和辎重都要靠溜索运送,足见我们古人的智慧和勇气。

建国后许多溜索变成了索桥,其实索桥就是用许多绳索组合在一起的多索桥,后来逐渐发展成为麻网桥、藤索网桥、铁索网桥。桥上铺上树枝或木板,走上去晃晃悠悠,却比溜索安全方便了许多。陇南最早的铁索桥建于十九世纪末的清朝,叫“永济桥”,桥长六十多米,方形主索九根,压桥索和拦桥索各两根,全用熟铁锻造。在桥两面各埋碗口粗的铁柱九根,铁索环扣于铁柱之上,和泸定桥的建造一模一样。这座桥的修造,大大方便了甘川的交通,当时的阶州知府写诗赞道:“架木成桥自古难,而今铁链索江干。行人抬手若相问,西蜀滇南共此安。”但是让我们不解的是那时一无大型的起重设备,二无大型的运输工具,这成吨的铁索是怎么越过崇山峻岭,又是怎样飞跨过湍急江流的?我们不能不对古人克难治险的智慧肃然起敬。改革开放以后,白龙江上的索桥已不适应社会的发展,大多数也退出了历史舞台,结束了它们的使命,代之而起的是一座又一座宽阔的钢筋混凝土大桥,它们横跨南北,为地方的经济发展做着无私的奉献。

白龙江里有十余种鱼类,个头大的主要鱼种是细鳞鱼。传说太平天国时期,石达开在四川的雅安乘船过江的时候,不慎将自己的一把宝剑掉进了江里,被江里的鱼儿吞了去,久而久之,这把宝剑在鱼儿的脑袋里面安了家,所以四川雅安人也叫它宝剑鱼。不知为何,这种鱼却来到千里之外的白龙江里安家落户了,它的正式名称叫鮦鱼。由于兴修梯级式水电站,拦水坝没留生态孔,故而濒临绝迹了。

在藏语里,“曲”是江河的意思,甘南藏族自治州的玛曲县总体上属于黄河流域,而碌曲县、舟曲县,再加上迭部县,却属于长江流域,地处白龙江上游。对于这三个半农半牧的县域来说,白龙江主要是灌溉、人畜饮水之利;而进入农业区域的陇南宕昌、武都、文县之后,则给其沿江川坝地带带来了更大的福祉。因其灌溉之利,使得这一地域土地肥沃、大部分地域庄稼一年两熟,物产十分丰富,吨粮田、双千田很多,农民生活较为富裕,可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真正体现。

如今的白龙江比过去缩小了三分之二,除了深冬、初春时节是清澈的之外,其余时间里都是浑浊不堪的。主要原因是,其上游的林木在长达半个世纪被过度采伐,植被生态遭受严重破坏,水土大量流失的结果。随着国家天保工程的实施,退耕还林,关闭林场,只造林不伐木,特别是白龙江中下游沿岸,种植的多达四十五万亩的油橄榄树,大都连片成材,密密匝匝,开始进入盛果期,使得白龙江沿岸的植被恢复、水土保持,已经初见成效。但要让白龙江彻底恢复昔日一年四季清粼粼的风采,恐怕还需要很长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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