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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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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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逮马鸡的故事

次沟林场坐落在南(河)腊(子口)公路的中段,管辖经营着数十万亩莽莽苍苍的大森林。大森林里繁衍生息着许多野生动物,飞禽类的除了乌鸦、喜鹊、猫头鹰、山鸡(俗称呱啦鸡)、雉(俗称野鸡),以及各种鸟儿之外,稀罕的还有小黄鹰、灰喜鹊、红腹锦鸡和马鸡。马鸡种群有褐马鸡、蓝马鸡和藏马鸡三种,由于中央尾羽的羽支大都披散下垂,犹如马尾,所以就叫作马鸡。马鸡是群居动物,一群有几十只上百只,以山野果、草芽草籽为食,偶尔也吃高寒粮食作物和昆虫。陇南的马鸡都生活在原始森林里,虽然是高海拔区域,但却在半山坡的灌丛林里觅食栖息;只有在受到惊吓之后,才会奔窜到乔木林立的山顶上去躲藏。

次沟林场里马鸡很多,有蓝色的,也有灰色的,耳部长着一簇特别发达的羽毛,纯白色,长而稍硬,突出于颈项,像两只角一样,看起来非常漂亮。《野生动物保护法》颁布实施以后,马鸡被列为国家二类保护动物,林业公安还在深山老林的许多出口设了检查站,就再也没有人去逮马鸡了。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民间各式各样的狩猎方式还很盛行,许多野生动物难逃厄运,马鸡也不例外。因为马鸡特别喜欢吃沙棘果,过去,每当沙棘果成熟的时候,就有人到次沟的深山老林去逮马鸡。马鸡既可以作为观赏动物,卖给人饲养;还可以作为野味,卖给人食肉。在寡肠寡肚的日子里,捕捉者也时常用于自己改善生活。

逮马鸡的方法和逮麻雀的方法有些相似,使用的都是用食物引诱动物钻进“筛子”里,触发机关,将动物扣住的方法。只是逮马鸡的“筛子”是用胳膊粗的圆木做成的,比逮麻雀的筛子要大几十倍,上面还栓了大石头,以免被扣在底下的马鸡拱出来逃跑。这种捕捉方法具有很大的危险性,必须两个以上的人合作才行,倘若一个人在里边别一丛丛的沙棘果,不小心触发了机关,被扣住了,没有另一个人救助的话,扣在底下的人就有可能被捂死,或者饿死。据一直居住在次沟里老辈人说,这种事情,曾经不止一次的发生过。

我有两个小时候的同学,名字分别叫作旺生和狗代,都住在次沟一座叫作次上的三十余户人家的小村子里,两人是同学,还是好朋友。小学毕业后,他俩都没有上初中,就都回家务农了。旺生的爹妈给他张罗了一个媳妇,是沟外面四十华里处一个村子里的,两人订了婚,等盖了新房子,就娶亲。旺生和狗代在生产队里参加集体劳动,属于强壮劳力,每天挣十分的最高工分,折合当时的人民币一角七分钱,无论下再大的力气,日子总是过得穷索索的,就商量,按照老辈人流传下来的方法,一块儿进山去逮马鸡。

入秋了,正是沙棘果成熟的季节,也正是逮马鸡的好时光。

两人钻进次沟莽莽苍苍的深山老林里,在一片山坡上找到了一块平地,设了逮马鸡的机关,用镰刀割来一丛丛带树枝的沙棘果,别在机关上,单等那些马鸡上当着招,换来做梦都想到手的钞票。忙活完了,两人坐在坡地上,喝山泉水,吃干粮。四周密密匝匝的树林里,不时传来各种鸟儿的鸣叫,此起彼伏。树叶儿被风吹动,哗哗啦啦地响个不停。辽远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有一只老鹰在盘旋,一忽儿高了,远了;一忽儿低了,近了。两人早已经看惯听惯了,无动于衷,也不觉得有啥稀罕。

过了几天,旺生叫上狗代,去看逮马鸡的机关是否有收获。好多年没人来逮马鸡了,马鸡们早就没有了警觉性,见了一丛丛的沙棘果,经不住诱惑,都扑去抢食,结果头一回就扣住了八只。两人装进笼子里,送到林场的伐木工段上,卖给林场职工,每只五元钱,得了四十元,当下就平分了。再进到山里,狗代还在激动当中,说:“旺生,没想到,这钱来的还真容易!”

旺生并没有表示出特别的高兴,他脑筋灵活,想得长远,说:“狗代,我琢磨着,咱把沙棘果存上些,到了冬天,下雪了,马鸡没有吃的了,就会逮得更多。”狗代觉得很有道理,就同旺生用镰刀割了好多带着树枝的沙棘果,在山坡上挖了坑,埋起来,以备冬季使用。

过了几天,又逮住了十只,卖了五十元,两人就又平分了。旺生心里暗想,这么多的钱,要是自己都全得了,过完年就可以开工盖新房子了,早早盖起新房子,就可以早早地把媳妇娶过来,一搭过日子。却又想,独吞是不可能的,得到大部分倒还可以操作。于是,就和狗代约定,每五天进山一趟,去看有没有收获。而旺生却在第四天就独自进山,先将扣住的大部分马鸡取走,第二天就又同狗代一块儿进山,再去取回他留下的那少部分。

一个秋季,很快就过去了。旺生暗暗得意,自己的小动作没有被狗代识破。就这样,逮了上百只马鸡,旺生得了五百多元,狗代才得了一百多元。有一次,狗代问:“旺生,头两回一扣就是八只、十只,咋后来就是两三只了呢?”旺生说:“先前马鸡不知道,看着有些同伙招了祸,就变得狡猾了。这不跟钓鱼一样吗?钓多了,鱼就不咬钩了。”狗代心眼实,就想,怕是这么个道理,也就不再追问。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白了山林,白了屋顶,白了进山的弯弯小路。雪消了一半之后,旺生就同狗代进山去,继续干他们逮马鸡的事。他俩挖出秋天埋在山坡上的沙棘果,别在机关上。冬天里。马鸡没有吃的,他们的收获大增。

那天,旺生的娘急急地来找狗代,说,旺生一大早就出门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订下的媳妇来了,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得让旺生陪她说说话。狗代说:“没到我家来呀。这家伙,这段时间老是神神秘秘的。”狗代就招呼旺生的娘进屋里烤火。旺生的娘不进去,接着说:“我也看出他神神秘秘的,一个人老往山里跑。”狗代问:“就他一个人?”旺生的娘肯定地说:“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山里有啥勾着他的魂?”狗代就陷入了沉思。两人正聊着,落起了雪花,旺生的娘就回去了。

狗代看着越下越大的雪,心里毛怵怵的,老觉得要发生什么事情。吃了晚饭,见那雪还在下着,就拿了手电筒,冒着雪,去了旺生家,问旺生回来了没有。旺生的娘说,还是没有回来。狗代就意识到大事不好,那旺生八成是一个人偷着进山取马鸡去了。二话不说,就朝山里跑去。到了逮马鸡的地方,果然看见机关发了。赶紧使出吃奶的力气,掀起扣马鸡的“筛子”,把旺生救了出来,已经奄奄一息了,直到后半夜才将他背出了山。

旺生命大。那时候没有打针输液的条件,喝了十几付中草药,竟然缓过劲来,把自个的小命又捡了回来。只是羞于再见狗代,狗代提上两只小母鸡来探望他,他就躺在炕上,用被子蒙住脸。狗代上去一把扯掉被子,只见旺生泪流满面,突然将狗代拦腰抱住,泣不成声了。旺生恢复好身体以后,就将多得的那部分昧心钱分出一半来,给了狗代。从此,两人虽然依旧是好朋友,却不再操持逮马鸡的事,都老老实实地去生产队里干农活了。

几年前,我到次沟林场去避暑观光,顺便去了次上村,拜访我小时候的老同学旺生和狗代,他俩热情地招待了我,与我酒酣耳热之际,对我讲述了他们的上述故事。还说,如今城里人又偷偷饲养野生动物了,更有喜欢吃野生动物的,马鸡、锦鸡、野鸡、呱啦鸡都很值钱,一只死的马鸡能卖五百元,活的能卖千元以上。有人就来求他俩,说:“听说你俩都是逮马鸡的高手。你们这里马鸡多,你俩逮上些,我们一搭发财咋样?”他俩都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我们都老了,没本事干那事了,还是找别人去吧。”

就这样,捕捉马鸡的特殊方法失传了,既是发财的诱惑力再大,在次沟再也找不着一个可以逮住马鸡的人了。于是,次沟的马鸡种群越来越大,越来越多。有那些专好自驾游的人,钻进次沟的深山老林去避暑观光,就能看见成群结队的褐马鸡、蓝马鸡,都不躲人,在山坡上自由自在地觅食、窜行,成了次沟一道靓丽的风景,颇吸引游人的眼球。有的游客在林子里支起帐篷夜宿,便有马鸡或者松鼠等一些动物钻进帐篷造访,来来去去,像老朋友一样,一点也没有生疏感,逗惹得游客们开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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