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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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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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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马古道:一首西部的历史长歌

白布黑字的幌子在风中翩翩舞蹈,大红灯笼挂在千年不老的银杏枝头,花儿与果实,任凭你想象丰收之后的欢心喜悦。手磨一圈圈地轮回,吐出乳汁般的豆浆,清亮亮的酸菜浆水点进沸腾的大铁锅里,魔幻出一锅亮光闪闪的豆花。大肚子茶壶煨在木炭彤红的火盆边,青气袅袅,四处弥散,二脑壳的酒香勾引着南来北往各式装扮的远方来客。

一条条栈道和一道道索桥,翻新了一千四百年的茶马古道,流光溢彩,把陕(西)康(县)(西)蕃连成一线,连成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茶的河流不断地滋养着茫茫草原,马的脊背上驮着唐宋元明清,直到民国初年,繁华落定。只剩下了这最后的一个驿站,孤立在陇南康县的深山老林里,为一条古老的商路默默作证,把史籍中的一行行文字记载,变成活生生的物事:绿水青山,茂林修竹,鸟语花艳,农家山庄,酒热饭香。

专家学者们纷至沓来,吃一碗豆花面,喝一壶二脑壳酒,再次享受一下马帮汉子曾经的口福。白云山铭记着昔日的辉煌,燕子河吟哦着远古的歌谣。沧海桑田,人间巨变,永远不变的是,茶和马组成的文化符号。以一种植物和一种动物为标志,用一条古老的线路,把经济、政治、军事、文化、民族、宗教、民俗、民生等等,把抽象的、具体的,以及有形的、无形的东西,紧密地串联在一起,从大唐走来,穿越时空,一直走到二十一世纪的今天。

霸王鞭噼啪出马帮汉子的彪悍,康北唢呐呜咽着跋涉的艰辛,羊皮扇鼓里马蹄踏踏,三弦子弹出望夫归来的泪水,打锣鼓草响彻在山地田野,梅园神舞跳起山民的欢乐,阳坝茶园泛滚着千年不变的新绿,豆花面滋养着生生不息,二脑壳酒浓缩着陈酿的历史。最后的驿站,再一次醒来,伸展出温暖的双臂,把远方来客搂进青山的怀抱,用清粼粼的山泉水煮一罐浓香四溢的面茶,灌满古道,灌满百转千回绵延细瘦的热肠。

栈道与索桥握手,高山和白云拥吻,马群的队伍里响鼻阵阵,空气中溢满沁人心脾的茶香。从大唐的首都出发,浩浩荡荡,一路走来,把汉地的春茶送往天边的草原,藏民的套马杆陶醉得满地摇晃。把困乏打包,塞入简单的行囊,把汗水装进酒壶里,商贸汉子唱着古老的黄河谣,来到了长江南岸。旗幡招展,热气腾腾的古驿站,笑脸迎来了,茶叶的十里飘香;又招手送走了,马匹的声声喧嚣。茶和马的音符,交替地呜咽在苍茫的天地之间;茶马古道上,大书特写出一部永远传唱的辉煌史诗。

茶马,这两个不同分属的物种,组合成了一个非凡的文化符号,在浩瀚的史籍页面,狠抓无数后人的眼球,激起专家学者的心跳。茶和马互市,孕育了这条古道,使得大西北和大西南双双联姻,对接在了丝绸之路的漫漫长廊。汉人和吐蕃,中国和外国,架起了经济繁荣的桥梁,多民族文化碰撞融合,昭然在历史的天空。成了说不完的话题,写不尽的华章。

战马的长城雄峙着,疆域之内,是一片翠碧的茶海,茶国里面,田园牧歌在自由的大地上飘荡。茶和马,点燃一路彤红的薪火,生生不息,夕阳之下炊烟袅袅,男儿女儿轻步欢笑,荷锄而归。远去了,那些战马的潇潇悲鸣,茶园一片静谧,那条沧桑古道镌刻在石碑上,淹没在浩瀚的历史记忆的故纸堆里,化作了一件件文物实体,去启发史家、学者、文人无穷的想象。

马的历史使命,早已经完成,茶香温馨着整个世界,地球村原本就应该是一座和谐的茶庄。陇南茶马古道、陇南茶马古市、陇南茶马古肆、陇南茶马古店,陇南茶马驿站,以“茶”和“马”两个典型的具有代表性的文化符号,浓墨重彩,把古代陇南与大西南的经贸往来、文化交流和民族融合高度浓缩,谱写了一首西部的历史长歌。

中国是茶的故乡,茶发于神农,兴于唐,盛于宋,流传至今。西汉《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饮茶已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茶成为中华民族的“国饮”。历代学者大都认为,四川是世界上种茶、饮茶的发源地。秦汉以前,只有四川一带有饮茶和茶的商品生产,到唐代盛行种茶饮茶的习惯。殊不知,陇南属长江流域,境内康县阳坝、文县碧口和武都裕河,气候温润、光热丰富、降水充沛,非常适宜茶树的生长,据史志记载,这些地区栽培茶树已有一千余年的历史。

《康县志》云:康南地区铜钱乡以下的白杨、两河、托河、阳坝、太平等地,盛产云雾绿茶,色泽苍碧,冲泡后清香爽口,饮之能消油腻,增食欲,除疲倦。陇南的茶俗丰富有趣。除了泡茶之外,陇南北部几县流行喝罐罐茶,以康县为代表的面茶在全国独树一帜。喝罐罐茶的习俗在我国西北与西南多省均有分布,汉、回、藏、彝、苗、佤等多个民族深爱此道。罐罐茶不是简单煮茶而喝,而是在器具、煮茶、饮法等环节有一整套独特的文化体系,这在陇南表现得尤为显明。

陇南罐罐茶的器具与其他地方基本一样,一盆碳火,一茶壶水,一只茶罐,一支筚棍,一撮茶叶和一只茶盅即可。火生在火盆里,火盆放在热炕上,茶罐煨在碳火边,边煮边喝。茶罐是当地用黄土烧制出来的浅黑色无釉陶器,六七厘米高,单耳,圆底,鼓腹,有嘴,底面直径不足三厘米。茶筚棍一般是从竹子上截取的,八九厘米长,茶壶用于往烧茶罐中加水,茶盅为鸡蛋大小。最简朴的煮茶法是先把茶罐烤热,放入一撮茶叶,倒水至七八成满,煮至茶水沸溢,倾入茶盅饮用。然后又将开水倒入茶罐里,煮开后倒入茶盅再饮,一直煮到茶叶烂了,茶的苦香味全榨出来了为止。喝罐罐茶时必须先吃茶点,一般为馍馍或饼子,也有精工制作的点心、麻花等。

在礼俗文化层面,罐罐茶是农村各种活动所不可缺少之物,山民们将罐罐茶摆上供桌,可以获得劳作的信心与生活的勇气。喝罐罐茶也是陇南人迎宾接客不可缺少的礼俗,煮罐罐茶的茶叶是馈赠亲戚朋友、孝敬老人的首选礼品。面茶介乎食品和饮品之间,可饮可食,老幼皆宜。面茶味美酥香,且解渴充饥,当地人以茶为点,招待客人,每逢佳节,街坊邻居还互敬面茶,以示和睦与祝福。

陇南康县地处陕甘川交汇之处,是连接内地和西南、西北的重要通道之一。东接陕西汉中,北连天水、陕西宝鸡,南接川蜀,因其地域的独特和物产之丰富,是大陇南文化圈里的一块奇特地带。独特的地域环境和历史上的民族迁徙与民族融合,以及太平天国运动、茶马古道等,都在这里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民俗文化,成为后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贵精神财富。民间音乐有打锣鼓草歌、木笼歌、毛山歌、唢呐演奏、三弦弹唱;民间舞蹈有羊皮鼓舞、霸王鞭、梅园神舞、康南花鼓;传统戏剧有木偶戏、秦腔演唱等;民间美术有刺绣、氏族家谱绘制等;传统工艺有造纸术、“二脑壳”酒酿造、铸铧等。特别是“女婚男嫁”或“男到女家”的婚俗尤其独具特色。

茶马古道作为一条古代商贸文化活动的通道,始终伴随着当地民众的生产生活,而不断延续和发展着,不仅是一条古老的文明通道,商贸通道,也是汉民族与藏民族及其他少数民族之间团结的纽带。陇南康县作为有碑刻记载佐证的“茶马贩通商捷路”,从侧面反映出了其历史文化积淀的悠久和深厚,以及其文化的多元性特点,同时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积淀和保留了丰富的原生形态的民族民俗文化。茶马古道不仅是民族多元文化荟萃的走廊,也是民俗文化丰富的宝地,正如费孝通先生所言,“沉积着许多现在还活着的历史遗留,应当是历史与语言科学的一个宝贝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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