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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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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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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响农历五月的歌

民间有云,过年就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我诞生于丁酉年农历五月,可谓火年火月火命之人,再过四个月,贱庚就满六十三周岁、开始吃六十四岁的饭了。鼠年的第一个节气到来之时,北方还在下雪,南方阴雨绵绵,我的思绪却飞向了艳阳高照的农历五月。初夏是最令我向往的季节,这个季节没有飞雪飘飘的严寒,没有烈日炎炎的酷暑,有的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风景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农历五月,殷勤的太阳会帮人们把外套挂在衣架上,红艳艳的石榴花,挂满了树梢,在向人们热烈地示爱。一夜风雨,不知不觉间,送走了春天的扑扑征尘,菜籽收割了,麦穗胀饱了浆粒,透出了鹅黄,昂首挺腰,正等待着新月般的镰刀。这个季节里,树荫愈发地浓郁了,鸟巢里不时地发出咿咿呀呀的学语声。啤酒广场上,红男绿女们喜笑颜开,老是关不住话匣子。与铁路交交叉叉的高速公路,不停地奏响起各种交响乐曲。

悠闲自在的我,目送着匆匆的人流,无论他们奔向何方。人的记忆里总是有无数的老照片,总是定格着岁月的一个个难忘的瞬间,无论你皓首没齿到了怎样的程度,它们依然会新绿如初。打开时间的老坛子,扑鼻的醇香,总是出乎你的意料。怀念已经过去的每一个初夏,向往还未到来的每一个农历五月,这个开始火红、开始热烈的月份,对于我来说,不仅富有生命的纪念意义,更是承前启后、积极进取、不断成长的人生动力。 

远山如黛,没有月亮的夜空,便有无数的星儿向我挤眉弄眼。尽管,我已经老迈迟钝,却也经不住那些世俗多情的挑逗。于是,我就大口地喝起了啤酒,给我的心跳,再一次加速。仗着几分酒意,我会忘记年龄,又一次唱起那久违了的情歌:在那遥远的地方,刚刚蹦出一句就有人问我,哪里有什么呀?我就接唱:有位好姑娘。可我知道,她早已经和我一样,儿孙绕膝。其实,这只是一种情感的抒发,并没有具体的所指。

农历五月是成熟的季节,是少妇们坦然隆起腹部的骄傲和炫耀。夏意渐浓,太阳开始加温,河水开始扩张,树木日益苍碧,候鸟已经在北方落脚。逐步迈进老年人行列的我,并不气馁,亦不恐慌;我的心里,充满了农历五月的阳光。火命的我,注定了要燃烧一生,激烈一生。那就让我,唱响农历五月的歌,在未来六十三年后的火月里,不能成为太阳的我,即使做一粒香头上暗暗燃烧的星火,我也深信,一定会馨香袅袅,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农历五月,有一个令人心醉的端午节,赛龙舟,系五彩绳,佩香囊,都成了老辈人遥远的记忆,但艾草是要挂的,尤其是家家户户也都要吃粽子。端午节的来历有很多,纪念屈原、伍子胥、曹娥,还有夏至和图腾的那些说法。老百姓在这个节日里,最多的还是采艾草吃粽子,艾草能不能辟邪,不知道,但它作为药物的疗效是确切的;粽子是老祖宗发明的美食,无论日子过得殷实还是寒碜,终归是民以食为天。

纪念故人,是为了让现世的人活得更好,设定这个节日,就是提醒人们,不要忘记吃饱了,健康了,还得像故人一样忧国忧民。因此,端午节就成了一个关注民生、于民休息的节日。忧国忧民,匹夫有责。在这个法定的节日里,我们又一次咀嚼到了粽子的馨香,体味到了艾草的意义。果腹,是人类生存的必需;用药,是为了让我们健康。把民生浓缩在粽子和艾草这两件物事上,让我们对生命延续的感悟,集中在了农历五月初五这一天。只有健康的活着,才能传宗接代,生生不息,走向自由王国,走向永恒。

这个月份的第十天,银行电信会发给我祝贺生日的信息,而我并不领情,也不感动。因为在他们眼里,我的名字叫做用户;我知道,是我以及和我一样的用户,养活着他们。我真正关心的是,我已年逾花甲,过起了退休以后的生活。我只想坐在电脑前,系着钢板腰带支撑起椎间盘突出的腰杆,一边抿着小酒,饮着绿茶,一边写点什么,醉了,会写出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一些词句来,这便是我的生活,充实而又快乐,真好。

人间有四欢:风中的旗,浪里的鱼,十七八的姑娘,重阳节的菊,而我就是一条一直冲浪的鱼。庄子说:你出游从容,因而你很快乐。惠子不以为然,说庄子你不是鱼,哪能知道鱼的快乐?我吐出一串水泡泡,呵呵地笑了:知我者,庄子也;不知我者,亦庄子也。他只知道我快乐,却不知道我为何而快乐。人的快乐很多,远胜于鱼简单的快乐,然而做人却是最痛苦的事,那是因为,人至今还没有学会忘记。我不仅没有学会忘记,还牢记着生命旅程里令我感动、令我感激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然而,我依旧十分快乐。

不喜欢伏天,却喜欢蝉儿的鸣叫。只恨那蝉儿,总是与伏天签约,小暑后登台,无需伴奏,不厌其烦地清唱着同一首老掉牙的歌。最热的日子里,也最热闹,深藏绿荫,身体里依旧滚烫如火,心中只坚守唯一的信念:该噤声时噤声,该张嘴时绝不沉默,而且高调夸张,难得一首歌,从古唱到今。喜欢蝉儿的鸣叫,就不会觉得单调。长夏,就应该是这个调子,虽然老在重复。人也如此,总是走在老辈走过的路上,春夏秋冬轮回着,桃红李白,都是旧时摸样。为什么,漫山遍野的绽放了,总会刷新一次你的眸子?老人们讲述着昨天的故事,小孙孙在今天的纸上描红。一树的蝉鸣,让我们懂得,逝者如斯,不变的是初心。

怀念农历五月,会想起满山满坡的野草莓。那些仙女遗落在人间的珍贵饰物,呼吸林泉里的空气,喝着露水长大,蟋蟀在脚边玩耍或吟唱,沐浴通透的阳光,一点不挥霍。天生丽质,无需要浓妆艳抹。村姑,映照在山泉里的眉眼儿,那也便是草莓姊妹们的模样。暮春时及笄,与麦子哥一块成熟,珍珠的白,玛瑙的红,勾引得城里的男女瞳孔里发亮,馋涎鼓起了两腮。农历五月的草莓,一如我们的青春,红红白白,通体散发着扑鼻的清香。

想起农历五月,就会想起一棵树。我知道,茫茫林海里一定有一棵属于我的树,为我而生,为我而长,为我而临风挺立。踏遍雪原我也要找到她。当我面对一片森林的时候,每一棵树都似曾相识,却都不是我要找的那一棵。我追悔,粗心的我为什么没有在前生前世里,在那棵树上刻下一道只有我才能辨识的印记?以至于,此生此世的我,还得在偌大的林子里,再去苦苦地寻找她,寻找那个前缘红绳牵系的邂逅。

久违了,那是一生一世,该是我们重逢的时候了,我心中的那棵树,你在哪里?我问林中的鸟儿,你见到我的那棵树了吗?鸟儿管自唱歌,不回答我。于是,我又去问松鼠,松鼠也不回答我,看我一眼就急急地跳走了。是的,只有我才能找到前世前生与我有缘的那棵树,可她却淹没在了茫茫林海里。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一生一世实在太短,只能修的一次次的擦肩,一回回的错过。因此,即使在梦里,我也只见森林不见树,踏破铁鞋总枉然,好大的一片森林,好大的一棵树;哦,那片森林,那棵树。

假如有永恒的话,那肯定就是与时间同步而行永不衰老的童话,这颗星球上,只有童话才是永恒的。对于一个个迷人的童话,一个个美丽的童话,我始终深信不疑。谁都可以老去,唯独童心不老,而童话,都属于相信它们的儿童,相信童话,也就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心灵不会欺骗自己。谁说青山不老,孰知绿水长流,就连那亿万斯年的日月星辰,也都把自己交给了时间,时间也就成了代表一切的童话。

女娲和夏娃,古老的传说,古老的神话,古老的和童话,一直到今天,在这颗星球上依旧讲述着她们创世造人的故事,让我们永怀于心,常嚼常鲜。花开叶落,日升月坠,即便时间的镌刀刻得再深,满脸皱纹斑斑,我心依然是农历五月池塘里含苞待放的那朵荷蕾,透着一抹水红,才露尖尖角;白发凝固在头上,心里依旧是艳阳高照的初夏,就如同白雪堆积在山顶,并不能改变阳光的温度一样。时间不老,青春不老;最最不老的,是我们的童心,即便整个世界都苍老了,那颗童心仍在砰然跳动,激情满满,再度创造出人世间的万紫千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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