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鸡鱼

按照民间的年俗，元宵节一过，鼠年的春节就结束了。在今年的春节里，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肆虐，全民都在积极抗疫，但市场供应仍很充足，并没有影响我们吃到年节的美食。半个多月以来，一直待在家里，连续吃鸡吃鱼，使我忽发联想，产生了对鸡鱼的感恩，便有了以此为话题的一些想法，在键盘上敲出这篇简短散文，与大家共享。

我的祖籍老家山东新泰，地处鲁中，距离孔圣人的故里曲阜仅有一百来公里，民众的饮食习俗深受鲁文化影响。无论平时，还是年节，家家户户待客，必得上鸡上鱼，有鸡有鱼，才能称其为酒席，为了显示主人对客人的看重，甚至要上双鸡双鱼。吃鸡，取“大吉大利”之意；吃鱼，取“年年有余”之意。齐鲁大地，饮食文化积淀深厚，饮食都很讲究，都有美好的寄寓。

年景不好的时期，鸡和鱼不可多得，自然是上好的食物；而现在，这两样食物已很平常，司空见惯，但仍取其美好的寓意，为待客的主打菜，或叫作硬菜。不仅我的祖籍老家奉若待客之道，全国各地，也大多如此。现如今，鸡鱼在大江南北许多地方都有饲养，市场畅销，超市都有，是随时随处都可以获取的食材，也是大小饭馆、酒店必备的菜肴。

而我所工作生活的陇南，民间招待尊贵的客人，就是宰上一只鸡，或烧或炖，或单独摆放，或配以其它菜肴；至于鱼，由于地处内陆，习惯上不大食用。过去很少人工养殖，江河溪流的野生鱼倒是不少，但总觉得上不了台面，即使现在鱼塘多了，街市上有的是各种人工饲养的鱼类售卖，仍然很少用于待客。在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中，重鸡而轻鱼，似乎很正常，无论城乡，还有很多不食鱼的人，特别是居住在高山上的一些老年人，甚至终身不知鱼味。

遥想人类早期，获取食物的手段主要是采集、渔猎，由采集到种植，由渔猎到养殖，是人类生产方式的进步。食用鸡鱼的历史，已经非常悠久了。那时间，人们并没有把吃鸡鱼作为祈求“大吉大利”、“年年有余”的观念，仅仅把鸡鱼当做食物，从中获取人体必需的营养。各种观念、习俗的形成，都与文化以及文化的传承发展有关，久而久之，饮食文化便从大文化圈里分离出来，自成体系，成了不同民族、不同地域、不同时代民俗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按照史书记载，人文始祖伏羲“结网罟以教佃渔”，从而使先民获得了渔猎的本领。网罟的发明，使得先民有了可靠、便捷的渔猎工具与方法，捕获野生鸡鱼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随着捕获量的大增，出现了人工驯养，牛羊猪鸡、鱼鳖蟹虾，陆上水里，凡能驯养的动物都进行饲养，不断繁殖，成了人们的食物储备。在原始共产社会，鸡鱼等肉食，是人人共享的美食。

众所周知，原始社会解体之后，“肉食者”成了贵族阶层，“素食者”成了平民百姓，出现了与动物界惊人相似的情景：凶禽猛兽食肉，而温顺弱小的动物食草；所不同的只是，人类不仅以食物、更以盛装食物的器皿为划分等级的标志，等级高的钟鸣鼎食，等级低的击缶陶饮，就连获取音响娱乐的器乐也有了截然不同的区别。然而，食用鸡鱼者仍很普遍，因为下层的劳动者，毕竟是鸡鱼的直接捕获者或养殖者，近水楼台先得月，具有食用鸡鱼的先决条件。

历史上，无论哪个朝代，老百姓难以吃到鸡鱼的时期，都是天灾人祸频仍的时期，譬如三国时代，一代枭雄曹操有诗云：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那时间，恐怕连贵为丞相的曹操也很难吃到鸡肉，至于能否吃到鱼，就不得而知了；从伪皇帝袁术临死前求一碗蜂糖水而不得的情形来看，恐怕连鱼也没得吃。鸡鱼是否得食，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朝代好坏、兴衰的标志之一。

上世纪六十、七十、八十年代，我外婆、父母养着鸡，虽然不是每天食用，但在年节里还是能够吃到的。至于鱼，那时间，大小江河溪流都有，我从不使用炸药、网捕，仅仅是垂钓，就可以随时食用，而且是纯天然无污染。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到八十年代中期，我在陇南康县工作，一元钱一只土鸡，五角钱一串野生鱼，五元钱一只野生鳖，想吃就能办到，使我饱享了口福。

现如今，除了具有宗教信仰或极少数有特别禁忌的民族及个人不食鸡鱼之外，食用鸡鱼已经稀松平常，不值得炫耀了。但是，鸡鱼的肉质，却不敢恭维，速养速成，已成常态。我的儿子说：好东西都让你们吃尽了，也不给我们留上些。我说：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十四亿人口吃饭，还用老方法种植养殖，无法保障市场需求，你生在这个时代，就得乐于接受这个时代的物资供应。

八零后以前的人，都有着那个时代对于食物的记忆，觉得现在的食物不香了，不可口了。而九零后、零零后、一零后却没有这个感受，譬如我五岁的孙子、两岁半的孙女，无论吃什么，都乐于接受，从不挑剔；特别是鸡鱼，总是吃得津津有味，吃过了，还要舔舔手指，表现得特别满福，令我感慨。其实，人的幸福感原本很简单，从儿童对于食物的满足感就能看出，我们人类早期获取了食物时所体现出来的幸福感，同样如此。

现在流行着一种说法：不吃四条腿，少吃两条腿，多吃没有腿，常吃一条腿，意思是提倡不吃牛羊猪，少吃鸡鸭鹅，多吃鱼，常吃菌类，鸡鱼处在中间偏上的位置。鸡鱼在我们日常生活的餐桌上，占有很大的比重，的确不可偏废，无论是待客，还是自食，都是上好的食物。现时代无论年节还是平日，鸡鱼口福易得，但我们依然当怀感恩之心食之，万万不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