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工
带着泥土味的普通话,蹩脚地与工头交涉着,工价的就像是一只小船,在商海里起伏颠簸。太阳的八卦炉里炼出的胳膊腿脚,疙疙瘩瘩,汗水的盐渍浸白了胸背。脚手架旁,大楼拔地而立,高耸入云,千万座雕像最强悍地雄起。一张张油画般的脸庞,与城市一同茁壮成长,直到三环四环,望不到头。
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久违了,那股淡淡的麦香,温馨如娘给儿拭泪的手。把老人孩子留给一片绿荫,思念,就像来时的路,曲曲弯弯,绵绵长长。梦中与妻子刚刚相会,却被一阵救护车的鸣叫惊散了。城市的天空密云不雨,一如乡愁,老是在游子的双眸里打旋儿。比燕子还准时,冬去春来,却总是找不到昨天的巢,聚了散了,一如天边的云。
春节到来之前,最是闹心,倘若工头突然蒸发了,全家便会就着泪水过年。其实,农民工的愿望很简单:只想得到与付出对等的报酬,为此哪怕向任何人磕响头。喜鹊在门前的枝头上跳跃着,鞭炮声声,把银行卡交给了母亲,那上面有她最熟悉的汗味,城市阻隔不了乡村,乡村紧紧包围着城市。星光灿烂下,愿人间永远是万家灯火。
回家过年
春节的户籍在农村,无论迁居到城市,还是国外,都是父老乡亲放飞的风筝。我回来了,回到家乡过年。对联上,写着祖辈的遗嘱,鞭炮爆裂着久违的乡音。给父亲点上一支香烟,改换一下旱烟锅的口味,父亲的脸上,瞬间绽开了春天的花朵。给母亲一双洗刷用的手套,不让冰碴刺破她的手背,母亲皱纹边的眼角,泪光点点。
接住母亲端来的长寿面,调上激情燃烧的辣子,亲情炙烤出滚滚的汗珠。酒杯在兄弟姊妹间碰响,几番轮转,醉眼朦胧里,又一次看见了儿时的牵手。接二连三的酒场,让人不得不悄悄地逃跑,独自在村街上摇晃。秋千架旁,女孩们欢笑着,那条飞动在记忆里的长辫子浮现在眼前,穿越了时空。夜里母亲一边掖着被角,一边唠叨:喝坏了身子,看哪个姑娘还会做你的媳妇!
一周的年假,实在太短促,耳朵里,都是乡亲们的抱怨,没能吃到的,送来了土产,把亲情揣在怀里,把年味装进鼓鼓囊囊的旅行箱,母亲突然将儿子搂在了胸前。送别的手,还在依依挥动,家乡在眼眶里渐渐模糊,泪水早已打湿了眸子。
一棵老树
一条空巷,如同干涸的河道,长长的,没有尽头。你在空巷的这边,她却不在空巷的那边。山歌是谁唱的,你们都不知道:你有翅膀乎闪闪,一飞就到天边边;我骑白马地上跑,也要追你到云端。灌得耳音多了,你俩都学会了。梦里的人个个都是神仙,上天下海,钻山入土,即使你变成一粒海滩上的沙子,也能把你寻找出来。
你也常常做梦,却不能神游八荒,老是杵立在那条空巷的这边,等待她从空巷那边走来。千年以后,繁华落幕,只留下这条空巷,噤若寒蝉。只因去赴与少年时的那个相约,你在空巷这边站立成了一棵老树。每当空巷来风的时候,老树就会唱起那支山歌。老树已经老得不能再老了,那支山歌还是新新的。
花儿开了,花儿谢了;叶儿落了,叶儿又绿了。老树的年轮加了一圈又一圈,空巷的那边还是不见她的身影。一位摄影家把你移到了照片上,瞬间定格,让你成了永恒。照片被贴在网络上,就像寻人启事,一直静静地挂着。梦里,你还会回到故乡,在空空的巷子这边,凝望巷子的那边,再次唱起那支不老的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