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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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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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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世立华说赵壹

赵壹是我国东汉末年的文化名人,也是我们陇南礼县的历史名人。关于赵壹的籍贯,《后汉书》言其为“汉阳西县人”。东汉汉阳西县在今天水市西南,应当是现今陇南的西和、礼县境内,主流史家认可其为礼县人。笔者本着在尊重史实的前提下,为之拾遗再言,以随笔杂谈的形式,从其“傲世”、“立华”两个方面,谈一些这个历史文化名人的逸闻事迹,以及个人的一些看法,而不是研究这一历史人物的学术论文,不具有严谨的史论性质,倘有不当之处,敬请文史专家予以批评指正。

赵壹原名为“懿”,因记载其生平事迹的《后汉书》成书于晋代,为避当朝皇帝老祖司马懿名讳,故而改为“壹”。赵壹,嬴姓,赵氏,字元叔。大家都知道,秦始皇乃为嬴姓,赵氏。先秦时期“姓”表示血缘所出,“氏”则是部族首领以所获封地或官职等的称号,实际上是姓的分支,故而秦人、秦国及其列祖列宗都被称作“赢秦”。先秦时期,女子 “称姓不称氏”,且称姓要放在名字之后;而男子“称氏不称姓”,且称氏时要放在名字之前。所以说,无论是赵壹的姓或氏,都与赢秦有着深厚的渊源,他理所当然的就是赢秦的后代。笔者推测,汉代秦而立,及至东汉末年,赵壹一支仍然生活在赢秦的发祥地礼县,其先祖应当是赢秦东征之后的留守人员,或者是西犬丘秦人首酋陵园的守墓者。

《后汉书·文苑列传》记载了赵壹的生平事迹,让我们认识到他是东汉的辞赋家,一生著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等十六篇,可惜只留下了五篇。赵壹的外在表现是,性格耿介狂傲,举止独特,铮铮铁骨,顶天立地;而其内在底蕴则是立德立言,满腹经纶,文章华彩,几近全才。然而,这个具有高贵血统的赢秦后代,饱学之士,却很不幸运,无法选择地生活在风雨飘摇的东汉末世。东汉末年,桓、灵时期,皇权一再旁落,宦官、外戚、武将走马灯似地轮换把持朝政,社会动荡不宁,政治黑暗,宦海沉浮,干戈四起,战祸连年,被曹操形容为“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朝廷官员身家难保,世俗百姓民不聊生。且莫说“不求闻达于诸侯”,倘若能够“苟全性命于乱世”,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依照常理,苟活之人,即便不去趋炎附势,至少也应该朝乾夕惕,如履薄冰。汉灵帝光和元年(178),汉阳郡(今天水市)举荐赵壹为上郡(今陇东陕北交界之地)吏,他受郡守委派,去洛阳汇报情况,接见他的上司是司徒(宰相)袁滂,小小上郡吏见了朝堂这么大的官员,应该“府拜庭中,莫敢仰视”才对,然而赵壹却长揖不跪,袁滂属下励声责问“下站者何人,为何不跪?”赵壹跨前一步,理直气壮地说:“想当年郦食其以长揖礼面见汉王刘邦,现我以此礼面见三公,这有什么不可?”声如洪钟,余音回旋,这种独特的秉性赢得了袁滂的敬重,加之仪表不凡,威风凛凛,袁滂暗暗惊叹,特意走下厅堂,邀请赵壹上坐,询问西部事务,赵壹对答如流,袁滂大喜过望,曰“小小西县,竟有如此人才,国之大幸!”并将其介绍给座中人:“这就是汉阳赵元叔,朝臣没有一个能超越他的。”此后,赵壹又拜访了河南尹羊陟,与之攀谈,异常投机,羊陟连叹相见恨晚。数日,羊陟回访赵壹,在赵壹独乘的破车旁席地而坐,开怀畅饮,直至日落西山,才依依相别,极欢而去,尽显名士风范。从此,赵壹名噪京师,上大夫以能和赵壹结识为幸事。

先前,汉灵帝继位后不久,赵壹受聘为汉阳郡上计吏。建宁元年(168)赴洛阳向朝廷上计簿(报告郡内全年的人口、钱、粮、贼盗、狱治等情况),他听说度辽将军皇甫规于去年夏天在奏对中言及朝廷“贤愚进退,威刑所加,有非其理”,而受到宦官的嫉恨,被迁为弘农太守。故返回时顺道去拜访皇甫规。皇甫规为当时名臣,一贯抨击奸邪,恶绝宦官,而推举贤士,所教生徒皆刚正清廉之士,名显天下。但赵壹到皇甫规门上时,守门者不肯及时通报,赵壹便悄悄离去。守门者向皇甫规报告后,皇甫规一听是赵壹来过,大吃一惊,立即写了一封十分恳切的信让主簿骑马去追。赵壹见信后只写一封回信交与主簿,并未返回。信中除表白了对皇甫规的仰慕之心以外,对他的怠于接纳士人提出了十分严厉的批评“实望仁兄,昭其悬迟,以贵下贱,握发垂接,高可敷玩坟典,起发圣意,下则抗论当世,消弭时灾。岂悟君子自生怠倦,失恂恂善诱之德,同亡国骄惰之志!”这种严厉的态度实际上表现了对中良贤俊的极高的期望。从这封信中即可看出赵壹刚正不阿的性格。

赵壹不仅仅是狂傲,而且才华横溢,文采超群,所作辞赋语言流畅,朴实典雅,观点显明尖锐,其代表作《刺世疾邪赋》表达了对不合理社会制度的强烈不满,对封建王朝的腐朽及其统治者的昏庸进行了辛辣的愤怒的批判。辞锋犀利,情绪激烈,痛快淋漓,将他对社会的不满情绪毫无保留地输入辞赋之中:“宁饮寒于尧舜之荒岁兮,不饱暖于当今之丰年。”这就未免刺中了统治者的要害,得罪了不少阿谀奉承的小人,加之为人狂放不羁,故而“屡抵罪,几度死”,得友人相助而幸免。作《群鸟赋》以自识,以述者,以答谢友人。

面对社会的黑暗肮脏,朝廷的腐败无能,赵壹连上郡吏也不做了,索性辞职回乡,过起了“滴汗于黄土,涉足于泥道”的耕读生活。期间,凉州和汉阳郡官府十几次致礼命聘他出来做官,均被谢绝。在“隐于野”的时间里,创作了大量的文学作品,被后人结集为《赵壹集》。赵壹的辞赋在汉赋的发展史上独树一帜,自成一家,在我国的文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后汉书》说赵壹著赋、颂、箴、诔、书、论及杂文十六篇。《隋书·经籍志》载梁有《上计赵壹集》二卷,录一卷,至隋已佚。而新、旧《唐书》并有著录。今存赋四篇(其中两篇残缺),书三通(一篇为残句)及论文《非草书》。其中《解摈》不以赋名,实亦赋类。据先人所辑,存残句二十余字。《非草书》一文论草书的产生、特征与在当时的流弊,体现了历史的观点和经世致用的思想,是至今仍有启发意义的学术论文。

对于赵壹的文采华章,惊世之作,后人多有中肯评价。钟嵘《诗品》说:“元叔散愤兰蕙,指鹦鹉赋斥囊钱。苦言切句,良亦勤矣。”刘熙载《艺概》说:“后汉赵元叔《穷鸟赋》及《刺世疾邪赋》,读之知为抗脏之士。惟径直露骨,未能如屈贾之味馀文外耳。”其实文学作品有多种不同的风格,联系东汉末年黑暗腐败的政治来看,赵壹作品所表现的这种风格,是对“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诗教的一个冲破。清代乾隆年间湖北一位私塾先生读《刺世疾邪赋》深受感动,在“宁饥寒于尧舜之荒岁月兮,不饱暧于当今之丰年”上面批了“古今同慨”的字样,被人告发,他和他的家人都被处以极刑,可见赵壹文赋影响之久远,历经千余年,统治阶层仍对他痛恨排斥有加。

他的《刺世疾邪赋》,是汉赋由铺采摛文的大赋向抒情的小赋转变中的代表作,是赋史上政治抒情之作的名篇华章,其对春秋战国以来历史的批判,对阮籍的《大人先生传》等有一定影响;祢衡《鹦鹉赋》、曹植的《野田黄雀行》、何逊的《穷鸟赋》,都受赵壹《穷鸟赋》的影响;刘宋末年,卞彬每忤萧道成之旨,“因此摈弃数年,不得仕进,乃拟赵壹《穷鸟》为《枯鱼赋》以喻意”。赵壹还是汉代五言诗的重要作家之一。附在《刺世疾邪赋》后的两首五言诗,在《古诗二九首》和佚名的古诗(所谓“苏李诗”)的羁旅愁怀、人生职寄、儿女之情等主题之外,以其对现实的强烈揭露与批判而丰富了汉诗的风格,增加了汉诗思想的亮色。

《后汉书·文苑传》说他“体貌魁梧,身长九尺,美须豪眉,望之甚伟”。他恃才倨傲,高自抗竦,不肯于党锢之乱中结交权势,也不喜趋炎附势的小人和庸俗之辈,因而受到地方豪绅的打击与排挤。他不但不屈服,反而写了一篇《解摈》,申述正邪不相容之理,表明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的心志。后来又受到豪强势力的迫害,几次抵罪。延熹九年(166)党锢之狱大兴,凡曾抨击宦官、横议朝政及与李膺等人有来往者,均被株连,下狱二百多人。那些素与赵壹不睦的奸邪小人也乘机必欲将赵壹置之死地而后快,幸得友人解救得免。赵壹于是写了一篇《穷鸟赋》,比喻自己当时如同一只被困的鸟,四面受敌,“思飞不得,欲鸣不可”。由赋中“昔济我南,今振我西”两句来看,附上《穷鸟赋》寄给这位友人以表谢意。

赵壹之所以能够在中国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一是他的《刺世疾邪赋》批判的尖锐性在文学史上始终放射出不灭的异彩,为历代文士所瞩目,甚至有人评价《刺世疾邪赋》一篇压倒两汉所有的辞赋。二是他的辞赋是两汉铺采雕琢、雍容典雅的体物大赋向汉末流畅疏荡抒情小赋转变时期的代表作,对辞赋的演进作出了贡献。三是他生性耿直,愤世嫉俗,其作品也风格率直,明朗畅达,无论做人还是作文,都为后人所称道。

这里再着重谈谈赵壹的《非草书》。《非草书》以长篇专论的形式,强烈非议当时在书法上刚刚新兴的草书艺术,一则否定草书的功用,再则抨击时人痴狂学草书的风气,欲使学者返于仓颉、史籀的正规文字,用心思于儒家经典之上,最后虽终势不可回,草书仍然持续由隶草、章草以至今草、狂草一路发展,从中虽反应出东汉草书艺术蓬勃发展的事实,足以弥补正史上记载的阙漏。但笔者认为,赵壹的《非草书》其中的某些观点,不无过激之处,是不符合书法艺术发展历史潮流的。针对当时草书风气炽盛这一现象,赵壹的看法是必须承绪传统的儒家观点,士大夫的使命在于精通圣人经典,“穷则守身遗名,达可以尊主致平”,这才是士大夫的大业;对草书的痴迷无疑是与儒家重经、兴世弘道思想相叛离的,只是一种世俗之人所追求的雕虫小技而已。其泥古不化,替儒家正统卫道,不得不说具有一定的历史局限性。然而,瑕不掩瑜,纵观赵壹的一生,将文学与时事政治、社会风尚、朝堂大计紧密联系起来,给予旗帜鲜明义愤填膺的抨击反对,不作风花雪月之无病呻吟,不以世俗功利而立身立学立言,在文学史册独树一帜,堪称古代之鲁迅,的确值得后辈千秋景仰!

赵壹生活的年代,除了东汉末年黑暗政治的大背景之外,从《后汉书》卷六十五《列传•皇甫张段列传》里可以看到,当时的张掖、武威、定西、平凉、天水等地,多次遭到西羌等少数民族“大肆侵略”,占领了三辅地区,又包围安定,谋犯长安。地方为了证明打了胜仗,往往虚报斩首多少多少,打了败仗就瞒了不说。士兵劳苦,一肚子怨气,被奸诈的官长困逼,进不得快战以取功名,退不得温饱以活命,饿死沟渠,暴尸四野。以此可见,赵壹的家乡一直处在战乱频仍、民不聊生的动荡状况。生逢乱世,无论是做人还是作文,都非常不易。因而,赵壹的“傲世”并不是藐视一切世俗,而是以卓尔不群的态度、荷出污泥的行止,表示出自己不愿意与没落统治者同流合污,不仅做到洁身自好,而且还勇于同他们作斗争的高尚品德与文人学士的铮铮铁骨,其充满了华彩的政论性文赋,更是其鹤立鸡群、正气立言的超拔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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