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谚语说道:惊蛰滴一点,九九倒回转。因了惊蛰这天天气不好,便进入了倒春寒,眼看就要到清明节了,气温却老是不见回升。这段时间,我很少出游,待在家里读书写作,过我退休之后的悠闲生活。本月二十八日星期六上午,高天佑先生电话邀请,说是去拜祭陇上文化名人邢澍,尽管我正在电脑前码字,却也欣然答应前往。皆因我认识到,此行有三重意义:一是去祭拜古文化名人邢澍,是我多年的心愿;二是可以向专家学者学习请教,增长我的文史知识;三是与我敬重的高天佑、刘可通两位大家聚会交流,可以加深我们之间的感情。
车行十四公里,一路无话,到达邢澍墓所在地的两水时,两水籍正在复旦大学攻读文献专业的博士研究生小陈,伏龙寺住持果海法师,二人已经在大湾沟等候多时了。此二人亦是熟人,且在文史学识方面,都有专长,为我所尊敬。在两水后村大湾沟新农村民居的巷道里,由小陈博士和果海法师导引,七拐八拐之后,终于到了“邢澍墓”,却不是我儿时记忆中的邢澍墓,心内存疑,不便多言,只待祭拜之后再释疑吧。
邢澍,字雨民,号佺山,阶州(今甘肃陇南武都)人。乾隆五十五年(1790)进士,其生前身后,都被公认为清史学家、史志目录学家、金石学家、藏书家,历任浙江永康知县、长兴知县、江西饶州府知府、南安府知府,为官清正,案无留牍,百姓称之为“邢青天”。曾博考秦代图籍,撰写有秦代目录史料,竭二年之力,精心搜采,成《全秦艺文志》80卷。工于书法、金石、碑板,其著述有“取材博而用心审”之称,曾与孙星衍同辑金石学名著《寰宇访碑录》行世,收录碑石7706种。著有《两汉希姓录》《金石文字辨异》《关右经籍考》《南旋诗草》《旧雨诗谭》《守雅堂诗文集》等16种,现多半已散佚。
邢澍鸿才硕学,著述十分丰富,清末张之洞在《书目答问》的附录中,将邢澍列为金石学家推荐。邢澍在史学考证方面功夫很深,治学方法科学。他在《武阶备志序》中说:“舆地之学,非多阅古今书不能也,阅书多矣,非身履其地,参互考验,仍不能也。”又说:“余尝谓学问之道,博与通相资,而固与陋相踵。”邢澍在这篇序文里指出,不仅要读书本,而匝要读石刻;不仅要读文字记载,而且要亲自调查访问;不仅要知识丰富,而且要见识通达。是为治学、尤其是进行文史研究的至理名言,发人深省。
邢澍还是诗人和诗评家。他的诗收入在《南旋诗草》,共有古今体诗七十首,为清仁宗嘉庆二十三年(1818)秋从北京回秀水途中有感而作。诗句流畅,感情丰富。他在《舟行纪事》中写道:“耳目磨炼生智慧,格物何必皆读书?老兵知战农知岁,吾曹博览恐弗如。”把劳动人民和知识分子作了对比,感到在打仗和种田的知识方面,作为封建文人的自己是不如“老兵”和“老农”的。懂得这点道理,对于一个生活在二百多年前的封建官僚来说,实在难能可贵。在《长兴县志》中也收有他的几首诗,其中一首写道:“摘芝何处觅园公?罨画溪边系短篷。十里路行松影里,一家村在桂香中。亭轩晓霁仙岩碧,鱼呗宵深佛火红。我亦有山归未得,年年猿鹤怨秋风。”这首诗是邢澍在长兴知县任内作的。从政之暇,他到钦氏山游玩,一路上松影满地,桂花飘香,景色十分幽美。他触景生情,想起了故乡阶州的山水,从而引起了“有山归未得”的感慨,抒发了他对故乡的眷念之情。邢澎的诗评保存下来的不多,但都很有价值。《与张叔未书》中说:“《清仪阁杂咏》披阅数过,典雅流丽,不乏情韵,可传无疑。袁随园尝以‘泠痴’、‘钞书’嘲近日诗人,不知谁指,然犯此病者实不少。”主张诗要有“情韵”,也就是要有诗味,反对把诗写成宣传金石考据之学的押韵之文。此诗论是其经验之谈,对有志于诗歌创作之人,具有很好的指导教诲意义。
邢澍晚年因疾辞职到秀水(浙江嘉兴)休养,62岁时从浙江秀水回到了老家甘肃武都,以著书自娱。他因身患疾病,在家乡只待了两年就去世了。据说,邢澍晚年休制回到老家后,因他深谙风水学,便在武都两水后村给自己勘探了坟茔宝地,并嘱咐四个儿子将他安葬在他自己选定的墓地里。但使他生前始料不及的是,他在自己勘探的坟茔宝地里长眠了一百四十多年之后,其坟墓却被“革文化之命”而毁挖掉了。一代学者鸿儒邢澍离我们远去了,坟茔不存。但他的鼎鼎大名和许多著述却流传了下来,彪炳史册,光照后人。
我小时候,曾经见过邢澍原墓葬,由于时间久远,具体位置不记得了,印象中大约是在两水后村的某坪上,坐北朝南,墓碑很高,有石制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之类的陪侍物分布在墓地前后左右,墓前还栽有松柏。据邢澍的后世孙邢果先生讲,邢澍墓毁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个特殊的年代,他闻讯赶去两水,将其先祖的骨殖捡拾起来,用衣服包裹,草草掩埋。而现在的墓葬却是坐西朝东,我问小陈博士,他说现在的邢澍墓只是衣冠冢。大家都说,应该叫邢澍纪念堂,或者叫邢澍祠,才符合实际。如今的邢澍墓,是甘肃省文史馆员、陇南文史专家刘可通先生等人倡导,由原武都县政府于2012年以“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名义修建的,牌坊门楣上写有“邢澍墓”三个大字,后殿有塑像,但左右无陪祭,且没有楹联、生平介绍、文物古籍诸般应有之陈列,还仅仅是草创阶段。
此次祭拜邢澍,由学者高天佑先生牵头,还邀请了刘可通先生。我与刘可通先生相识已久,但与先生一起参与文化活动还是头一回。高天佑、刘可通都是邢澍文宝遗存的研究者,曾有专著发表。我们一行六人,加小陈博士、果海法师共七男一女,在邢澍衣冠冢前,摆放了鲜花、水果等祭品,整齐肃立成横排,每人手执三支点燃的香炷,由高天佑代表我们大家发表即兴祭词。高天佑说,他因为崇拜陇上历史文化名人邢澍、张澍(并称“陇上二澍”),所以,起名号为“高澍”。并对邢澍的在天之灵逐一简单介绍了我们这些拜祭者的履历,传达了我们的仰慕心意。因天气寒冷,整个拜祭过程时间较短,谈不上隆重,但很肃穆,很认真,以三鞠躬起始,再以三鞠躬终结,聊以表达我们一行对先贤的崇拜敬仰之情。
清明节祭祀先贤,是我国的一个优良传统。弘扬历史文化,传承地域文化,离不开一大批热心的专家学者、文史研究爱好者,对已经沉淀淹没久远的本地域的历史文化人物,及其生平事迹、文化遗留、历史建树等进行发掘、钩沉和潜心研究。我们陇南历史文化积淀非常深厚,是伏羲文化、秦文化、秦陇文化、羌氐文化、茶马文化等历史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在经历了漫长的先秦时期、秦国崛起时期、游牧与农耕交替时期、民族大融合时期、历史大变革时期之中,形成了独具特色的陇南文化。因而研究陇南文化,弘扬陇南文化,任重而道远,意义重大,是我们这一代陇南人和后辈子孙神圣而光荣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