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手麻三姑
一个不大的村庄,坐落在白云缭绕的大山深处,因为一个名叫麻三姑的老年妇女,而闻名遐迩,誉满城乡。从十四岁开始,一双巧手,一把剪刀,伴随着麻三姑走过了一轮花甲。云想衣裳花想容,风光尽在剪纸中,她是地道的农民,地道的民间草根艺术家。
叠进日月星辰,叠进大地山川,叠进鸟兽草木,一把普通的剪刀,再造出一个花花世界。一双能给老天爷缝裤子的巧手,长在凡间民女麻三姑的身上,使得天上地下的万事万物,都会穿越到另外一个时空。方寸世界里,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四季轮回,流光溢彩。
窗花绽开春天的摸样,引来蜂儿蝶儿们闹闹嗡嗡;对联上没有龙飞凤舞的墨迹,空心字宛若蚕豆的茎蔓花叶;吹笛的牧童游走在无垠的田野,葡萄架下鸡娃娃抢食着虫儿;村落在袅袅的炊烟里打盹,小麦玉米高粱们纷纷归仓;小溪淙淙,喜鹊喳喳;池鱼游弋,稻穗摇曳。彩纸上缭绕着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浓郁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山的硬朗,水的柔软,靓丽在不用镜头拍摄的照片里;惟妙惟肖的雪花雨珠,能让人摸出冰凉;伸脖昂首的雄鸡,能让人听出报晓的鸣唱。麻三姑剪出的男人女人,贴在墙上,个个顶天立地。现实的景观,生活的美好,都被一把充满了灵性的剪刀,变幻为一帧帧艺术的画幅,不胫而走,飞向山外,传遍城乡。
心血的颜色,浸染在如山的纸堆上,麻三姑老了。但她的心不老,手不老,剪刀不老。她的心、手和剪刀是王母娘娘给的,因为,她出生在农历七月初七,是天上的巧娘娘下凡,特意来给人间梳妆打扮的。人间因为有了麻三姑,就更加的美轮美奂了。
民工王二愣
用带着泥土味的普通话,蹩脚地絮叨着,脖颈青筋暴起,面红耳赤。工价的小船,在商海里起伏颠簸,迫使王二愣不得不与包工头反复交涉,以争取劳动与报酬的相等;起码,能对得起双手上的老茧,对得起母亲的泪眼张望,对得起儿女的一双鞋袜。
在太阳的八卦炉里炼出的胳膊腿脚,疙疙瘩瘩,汗水的盐渍浸白了胸背,涂改了衣服的本色。脚手架旁,大楼拔地而立,高耸入云,千万座雕像,头戴橘黄色的安全帽,最弱势又最强悍地雄起在工地上。其中,一张油画般的脸庞,便是王二愣。与城市一同茁壮成长,三环四环,直到望不到边,直到王二愣长成壮年,娶妻生子。
风从遥远的天边吹来,久违了,那股淡淡的麦香,温馨如娘给儿拭泪的手;把老人孩子留给一片树荫,思念就像来时的路,曲曲弯弯,宽窄绵长。梦中与妻子刚刚相会,却被一阵救护车的鸣叫惊散。大通铺鼾声如雷,劳动与甜梦总是交织在一起,一天天,周而复始。
城市的天空,密云不雨,一如乡愁,老是在游子的双眸里打旋儿。不缺油水的一日三餐,总想吃一顿家乡那些带着白膘的肉,把肚子撑得也像城里人一样隆起。比燕子还准时,冬去春来,却总是找不到昨天的巢;聚了散了,一如天边的流云。
春节将至,最是闹心。倘若包工头突然蒸发了,全家便会就着泪水过年。一进入腊月,就老是做着同一个梦:喜鹊在家门前的枝头上跳跃,鞭炮声里,把银行卡交给老婆,那上面有她最熟悉的汗味。城市阻隔不了乡村,乡村已经与城市连为一体,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