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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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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8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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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雁丘词》解读爱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这是金末元初著名学者、文学家、诗人元好问写的词牌名叫“摸鱼儿”的《雁丘词》。

据说,当时元好问在参加科举考试的途中来到太原,在汾河岸边,一位张网捕雁的农夫告诉他,早上他捕捉到两只大雁,杀掉其中一只后,另一只撞网逃脱而去,逃脱的大雁在死雁上空悲鸣哀叫,久久不愿意离去,到后来,竟然撞死在地面上徇情。听完后,元好问受到强烈震撼,唏嘘不已,于是,向农夫买下两只死雁,埋在汾河岸边,并称之为“雁丘”。与元好问同行的友人墨客,都纷纷写词纪念。于是,元好问也写下了这首流传千古的《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是啊,“生死相许”,是何等的上心,何等的依恋,何等的情深!

遥想双雁,“天南地北”冬天南下越冬而春天北归,“几回寒暑”中双宿双飞,相依为命,一往情深。既有欢乐的团聚,又有离别的辛酸,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它们分开。而“网罗惊破双栖梦”后,“只影向谁去”?爱侣已逝,安能独活!于是“脱网者”痛下决心,追随爱侣于九泉之下。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情,可超脱生死,永久不灭。生命宝贵,情更无价。痴情儿女,相依为命,冬去春来,几多风雨。而两情相悦,又有什么能攫去共同生活的乐趣呢?像大雁这样的痴情儿女,在人间更应有多少?那失偶的悲雁,迷茫,惆怅,无所依托,心怀情爱而不得寄,纵是“万里层云,千山暮雪”,也阻隔不断那强烈的为情而死的执著。元好问为飞雁殉情而触动,怀古伤今,道出了情超生死、爱情永在的真谛。

刻骨铭心的爱情,连上苍也难相信,以致要妒忌它们爱得执著。雁死不能复生,而双雁合葬之雁丘,岂是那些平常的莺儿燕子的一黄土所能比。忠贞的爱情应该为人歌颂,悲惨的双雁应该受人凭吊,“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都说,“爱情”只属于人类,动物之间是不存在爱情的,它们只具有为了种群繁衍而交配的本能。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用“比翼鸟”、“鸳鸯”、“蝴蝶”来比喻人类的爱情?笔者思考,动物之间也是有爱情的,只是它们之间的爱情行为不被我们所认识、所理解、所懂得罢了。“爱情”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一个常说常新的话题,但要说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时,我们对之要么无语,要么王顾左右而言他,不着边际。

百度对“爱情”的释义是:“人与人之间的强烈的依恋、亲近、向往,以及无私并且无所不尽其心的情感。”笔者以为,这些话之所以读起来比较拗口,不顺溜,不简洁,说明了“爱情”这个词的内涵,有着极为丰富的内容,是很难用一段简短的话语说清楚的。我们所敬仰的思想家、理论家、伟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对“爱情”的定义是怎样的呢?他说:“爱情并非性本身,它是以性需求为基础,无偿的服务与友谊关系的结合体。颠扑不破的,是友谊。”笔者不得不说,很遗憾,这种解释,依然未能使我们确切地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也就是说,无论多么具有权威性的学者导师的解释,都未能揭示出“爱情”的真谛。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只有婚姻一事,没有“爱情”一说。“爱”和“情”,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爱”和“情”是不可以组合起来的,只能单独见诸或使用于诗文中。婚姻是传宗接代(这恰巧是人类鄙视的动物的本能)的必需,是“人之大伦”;而“爱情”却是离经叛道的。男女之间一旦有了“爱情”,那就是私定终身,这种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纯属于个人的特殊情感,是被传统文化所排斥的“越轨”行为,绝对不会为社会的主流意识所接受,所认可。因而才会有梁祝、宝黛等人的爱情悲剧,让后世的人们耿耿于怀。

同时,在我国的传统文学和戏剧作品里,也很难找到“爱情”二字,譬如,《侯人兮猗》《孔雀东南飞》《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桃花扇》等等,即使在名著《红楼梦》里,也找不到;在这些伟大的作品里,我们只能读到生生死死的爱情故事,去感知、去体会、去领悟什么叫“爱情”。也就是说,在我国古代,“爱情”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它只属于个人隐私,只能是非常微妙非常隐秘的个人情感。我们看到,曹雪芹一方面通过宝黛相爱,极力主张他的自由恋爱的“爱情观”;一方面却以宝黛爱情的悲剧结局,证明了他的主张的不可能实现。宝黛二人的痛苦,何尝不是曹雪芹的痛苦,以及那个时代生死相恋的众多男儿女儿的痛苦!

贾宝玉与林黛玉可谓是生生死死的爱情,但限于那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的禁锢,也只能是心底里翻江倒海,表面上还得行若无事,因而,彼此就爱得十分痛苦。尤其是在大观园所处的那个特定时代里,即使有老祖母的宠爱和庇护,贾宝玉也不能在个人情感上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至于其他的女孩儿们,就更得深深压抑自己的情感了。即便是晴雯,并没有越雷池一步,做出情感上出格的事情来,却也为她的美貌和性格,被污与“爱情”有关的狐媚、勾引,而丧失了十六岁的花季生命。

当代非常优秀的、难得多见的爱情小说《山楂树之恋》,被改编成影视剧之后,曾经产生了轰动效应。这部关于爱情的文学、影视作品,通过主人公“老三”( 孙建新)和静秋一波三折、有缘无份、生死相恋、超脱世俗功利的故事,以理想化、赞美诗的艺术形式,再一次地对爱情进行了演绎和阐释,直观地、感性地,并且是充满了热烈缠绵的感情,如诉如歌地告诉我们,“爱情” 是什么,或者说,什么是“爱情”。

当下物欲横流,拜金猖獗,人与人之间的感情越来越淡漠,那种生生死死的爱情故事已经非常罕见了。所以,《山楂树之恋》的问世,让我们有了回轨之感,让我们对“爱情”这个永恒的主题再一次有了别样的体味,让我们对人类男女之间最美好的感情产生了信心,产生了希望,产生了敬畏,产生了珍重。

笔者以为,长期以来,我们之所以对“爱情”说不清,道不明,原因是我们给“爱情”画了一个圆圈,当我们企图来解释这个圆圈时,却又始终不肯走出这个圆圈;我们老是固守在这个圆圈里,说扁说方,说长说短,说大说小,却从来没有说清楚,这个圆圈到底是什么。 那么,让我们变换一种思维方式,就用这个圆圈,来解释这个圆圈吧:“爱情”就是爱情,它因爱而生情,因情而生爱,所以叫做“爱情”,岂不简单,明了?

发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爱情”,无论古今,无论中外,说到天上,落到地下,无非是“爱”和“情”的紧密结合。之所以把二者组合起来,就是因爱而生情,因情而生爱,二者之间不可割裂,不可分离;一旦割裂分离了,也就不是“爱情”了。至于其他,那都是“爱情”的外延,“爱情”的派生物,附着于“爱情”的意义了。所以,元好问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正因为爱之切,才会有情之深,所以,才有了至爱至情;也正因为有了至爱至情,才有了生死相许的“爱情”。

因此,笔者理解:问世间,“爱情”为何物?那就是我们彼此的“生死相许”;而这个“生死相许”并不仅仅是一句誓言,不是说彼此谁死了之后必须也得以死相随;而是一个终身行为,是一辈子的实践,是贯穿于每一个朝朝暮暮的生死不渝,是彼此之间心中始终有你,始终爱你如初,始终对你一往情深。正如汉代那位民间无名女子所说的: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是为“爱情”,亦是对“爱情”的完美诠释。

然而,千百年来,“爱情”这个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却总是带着悲剧的宿命,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以悲剧的形式存在的,充满了令人目不忍睹的悲剧色彩,演绎着令人耳不忍闻的悲剧故事,一桩桩,一件件,那般的缠绵痛苦,那般的刻骨铭心,以至于长久地令我们黯然神伤,难以释怀,欲言还休,欲罢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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