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非常熟悉唐代诗人王维那首著名的《相思》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但对于“相思”一词的由来却不甚了了。“相思”出处于东晋文学家干宝纂辑的志怪小说《搜神记》里一篇叫作《韩凭夫妇》的小说,所写的这样一个故事:战国末期,宋国最后一位国君康王身边有一个名叫韩凭的官员,他娶了一位何姓妻子,因为长得很美,康王就把她抢夺过去,据为己有。韩凭怨愤,康王就给他定罪,让他白天防敌,夜晚筑城。他的妻子何氏秘密送信给他,用暗语写道:“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
康王截获了这封信,拿给身边的人看,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有个叫苏贺的官吏,仗着几分聪明,对康王说,雨越来越大,是说她心里的愁苦越来越重;河水越来越深,是说他们夫妻被隔断不能相见了;太阳出来照着我的心,是说她对着太阳发誓,表示必死的决心。不久,韩凭就自杀了。韩凭的妻子暗中腐蚀了自己的衣服,在康王带她登上高台去玩时,便纵身跳下高台,侍女们赶忙去拉她,但她的衣服腐烂,无法拉住,便坠台而死。她给康王留了一封信,希望康王把她与韩凭葬在一处。康王很生气,没有满足何氏的愿望,而是把她埋在了与韩凭墓遥遥相望的地方,让他们死后也不得聚会,永远相互隔断。
此后,两座坟前都长出了高大的梓树,十天之后树干就有双臂环抱那么粗了,而且两棵树的枝干还向一起弯曲靠近,很快就树根相连、枝叶相复了。又飞来了一对鸳鸯,落在树上,交颈悲鸣,凄惨动人,久久不肯离去。国人见此情景,都很同情韩凭夫妇,便把那两颗相缠在一起的梓树叫做相思树——“相思”这个词,就是从这儿来的,一直流传到了现在。南方人还传说,那两只不弃不离的鸳鸯鸟,就是韩凭夫妇的灵魂。现在睢阳还有韩凭城,何氏所写的“其雨淫淫,河大水深,日出当心”已经成了当地的歌谣,至今仍在民间传唱着。
何为相思?网络作家木木早早无比深情地写道:“君似明月我似雾,雾随月隐空留露。君善抚琴我善舞,曲终人离心若堵。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扶门切思君之嘱,登高望断天涯路。”是啊,“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隔着千山还是万水,你都在我眼底,在我心头,在我无边的思念里。想着你,心不由己;牵挂你,情不由己;追寻你,身不由己。眷眷心语,藏于心的绢帛,等你来读;深深惦念,化作柔柔雨滴,亲吻你的面颊;浓浓情思,托付给清风,轻拂在你的梦里——这便是相思,这便是相思存在的缘由。
相思,并不仅仅局限于恋人之间的相互渴慕,它还贯穿于游子的朝朝暮暮,如影相随,成为游子心中永远的痛。席慕容的《乡愁》写道:“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地怅惘,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别离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写得多好,乡愁便是另一种相思。
床前明月光,疑似地上霜,举头深情地一望,低头无语的那种默默情怀,便是相思。谁是我的故乡?我又是谁的故乡?只这一树飞雪中绽放的腊梅,淡淡的凄清的流香,沁了心,透了骨,润了眸,化作一帘幽梦,在梦中游走寻觅,呓语连连。他乡明月,异乡孤客,每逢佳节,亲人遥远,音书绝断。那长满庄稼的田野,那炊烟缭绕的茅屋,那呼唤暮归的牛羊,那父老问询的乡音,那母亲牵挂的泪眼,无时无刻不在我们的心中激起圈圈涟漪,泛起点点浪花。只是楚天阔,苍山横,乡月白,柴扉远;还有一只玲珑的荷包,在邻家小妹的纤手中,一针一线,尚未绣完。
日历翻过一张,又一张。沿着慈母手中纤柔的细线,寻找千年万年的乡愁。每个人,都是浪迹天涯的游子,用一生的缠绵不绝,思念家乡温馨的茶饭,思念母亲温暖的怀抱。时光的针脚,在我们身上密密走过,无数次地缝补着我们心灵的千疮百孔。无尽的思念,写在风中,写在雨里,写在夜的深处,那一份深深的乡愁,隔着千山,隔着万水,隔着千年万年的烟云,夜夜袭来;我们心的扁舟,虽然搁浅在浪潮退去的岸滩,失去了依托;而故乡的缆绳,却不遗余力地拽引着我们,再度回归到那个始发的港湾。
那一朵云,可从故乡飘来;那一缕风,可从故乡吹来;那一只大雁,可从故乡飞来;可曾远远捎来,故乡的消息?独坐窗前,寻找关于故乡的文字。故乡那一株桂树的金黄开也未开?淡远浓郁的桂香,芬芳了我的文字,流连在游子的梦境。多少少小离家,老大方回;多少乡音呢喃,如在梦里。儿时的玩伴,都成了陌生的父祖;幼时的青梅竹马,也都远嫁他乡。唯有围过来的儿童,用怯生生的眼神望着我,依稀不辨故人的模样。原来,生命就是这般轮回。
春花秋月何时了,唯有相思如流水。撷一片红叶,细细写上自己的的名字,放逐山水之间,让情随流水,寄给远方的她。玉笛频吹,声声婉转,从寂寞的庭院飘出,邻家少女如玉,芳心暗许与谁?一曲相思,寄于明月,秋风吹过,散做遍地黄花。故园梦中,伊人何处?流光易逝,就这么将我抛丢了吗?即便是老了秋风,换了容颜,而不改的乡音,依然是我的门票,我的名片;尤其是,我心依然是故乡心,初心未变,本性犹在。
泥巴里的孩提,河溪里的少年,欲忘何曾忘?只在这骨子里,铭刻了,烙下了,多少故乡的印记。秋风乍起,大雁归时,都会暗伤浮动。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人越长大,越感到孤独;人越年长,离故乡越远。姊妹皆分散,朋友多分离,父母渐渐地年迈了,老去了,回家的日子越来越稀少了。扪心自问,今生今世我们总共看望过父母几次?一回回梦里回故乡,一声声感叹亲情远,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细细想来,尘世间最美好的感情,莫过于男儿女儿邂逅对视的刹那间,彼此擦出怦然心动的灿烂火花,然后就彼此感叹相见恨晚;而可悲的却是,错爱了那个自己最倾心的人。但是,醉过知酒浓,爱过知情重,以一腔热血,满怀希望,守候自己的相知相伴;以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守望期盼的心仪爱恋,终究只是你的一段短时尴尬,而不是你的终身过错;是那个叫作“相思”的情感,烙在了我们的心头,在唤醒我们惨淡的记忆,温暖我们苦乐的岁月,挽留我们易逝的青春时,又让我们以痴情为学费,以余生为代价,再去人生的大学堂里,继续一次难得的深造。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是你解不开的心结;总会有一个人,是你看不够的月亮;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圆不了的梦想;总会有一个人,是你流不完的热泪;总会有一个人,是你读不透的诗句;总会有一个人,是你写不尽的词章。她永远地鲜活在你心灵的故乡,或者是你的母亲,或者是你的恋人,或者是你的玩伴,或者是你的蒙师,或者是你的老庚;也或许,她原本是一条河,一座山,一块石头,一片绿叶,一个梦中的相见,但在你心目中,都被拟人化了,成为有情之物,让你耿耿于怀,放之不下。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常圆。自古都说相思苦,皆因相思包含着深情,并且从来没有一丝怨恨,它始终无法老去,也始终不肯常圆。我们不奢望天若有情,也不苛求月儿常圆。因为,相思是深藏在我们心中未了的情缘;情缘未了,相思自然就不会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