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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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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0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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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智深武松优劣谈

在古典名著《水浒传》里,鲁智深和武松都是梁山好汉。鲁智深的外号叫“花和尚”,不是说他好色,也不是说他花心,而是说他是饮酒吃肉的和尚;武松外号叫“行者”, 是说他是行脚乞食修行的头陀僧人,出家修行但未经过剃度的佛教徒。鲁智深与武松都是饮酒吃肉的出家人,这是他们的共同之处。第二个共同之处,他们都是海量,鲁智深醉后可以倒拔杨柳树,武松酒后打死景阳冈上的老虎。第三点是,他们都师从过陕西武术大师周通,得到醉八仙拳法的真传,可以看作是师兄弟。他俩最后也是最大的共同点,是都好抱打不平,典型事例是: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武二郎醉打蒋门神。

鲁智深和武松的故事,集中在《水浒传》的前半部,他们上梁山之前。鲁智深的故事在第三到第八回,武松的故事在二十六到三十一回,均各占六回,集中地表现出他们的经历、性格、武艺等,在人们心目中树立了典型的形象,现在人们谈及他俩的故事,多是他们各六回中所描述的。至于他俩上梁山后的故事则很少,乏善可陈,基本上没什么值得说道的。

鲁智深和武松算是齐名的英雄好汉,但有没有区别呢?有。这种区别不仅是他俩性格、经历的区别,更重要的是他俩的行为谁更值得人们推崇和尊重,換言之是:“谁更优秀?”

他俩都力大无穷,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第七回),武松拔掷巨石墩(第二十八回),均显示了非凡神力。梁山一百零八名好汉,还有朝廷派出的众多軍官士卒,好象没有谁的力气能与他俩相比的。他俩如果搿手腕,恐怕也难分高下。这一点没有区别。

在中国文学中,酒总是与英雄豪杰紧密相连的,是英雄豪杰男子汉大丈夫的必备飲料。凡能称为英雄的,均有海量,飲三、五十碗不在话下(只不知他们的肚子如何装得下)。在这方面,他俩人也难分伯仲(李逵也可以与他俩比一比)。他俩只要喝足了酒,就生神力,壮胆气,捅天掘地,什么事都做得有声有色。鲁智深喝足了酒,把欲强娶民女的小霸王周通捶了一顿,武松仗着酒力醉打门神蒋忠,都表现了他俩的酒功。但酒能成事,也能败事,是把“双刃剑”。在飲酒坏事方面,两人的表现也差不多。鲁智深醉酒大闹五台山(第四回),借酒撒泼欺凌众僧隨地大小便,毀坏公私财物无数的糗事,施耐庵写得详细精彩,人人都知道了:鲁智深这傢伙少酒德。而武松则醉飲景阳岗灭了一只祸害无穷的大老虎,为民除了害,也大大扬了名,至今说起武松,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他景阳岗打虎。老虎不得了呀,是百兽之王,一般人谈虎色变,奈何不得。那武松又没有冲锋枪手榴弹麻醉枪之类武器,連匕首都没有一把,只有一根哨棒(硬木棍而已),还打在松杆上折了,作不得用,硬生生凭着一双拳头和千斤力气把那百兽之王捶死了,的确英雄了得!在读者的心目中,武松似乎比鲁智深醉酒大闹五台山的表现得人心,更优秀。

但武松喝酒坏事也不是没有,只是施耐庵没详写,而是轻轻一笔带过:“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这两句话写得很平淡,不象写鲁智深那样浓墨重彩绘声绘色,但字里行间还是蕴藏着武松酒后不良表现的许多信息的。试想想,象柴进那种人物,“专一招接天下往来的好汉”,即便是犯了法判了刑的犯人,只要路过他的领地,他都予以资助。但連他都不喜武松,可见武松醉酒撒野也有相当水准了。本来嘛,你武松到人家家里作客,人家对你管吃管住,你不感恩载德,还要依仗蛮力欺负张三李四,也实在太过了点。可见施耐庵写得虽然简洁平淡,实际上是隐去他许多劣行的。即便说武松打虎,也是他不听酒店老板好心相劝逞蛮上岗撞上的,并非他主动请缨灭虎除害。但他毕竞灭了虎除了害,受人尊敬也是应该的,评个英模称号也无可厚非。

上面所说的对于评价他俩谁更优秀,还不足为凭,重要的是要看他俩是怎么对待他人的。本文开头说过他俩都具有侠肝义胆,“为朋友两肋插刀”万死不辞的品质,应该说这种品质是优良的品质,是值得人们称道和仿效的品质。那他俩都是怎么做的?为什么人去做的?从这方面入手解析,才能看出他俩的差异。

在《水浒传》里,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武二郎醉打蒋门神,这两个故事都写得十分精彩,很吸引读者的眼球,抓拿读者的心,使读者感到痛快淋漓,对两位英雄人物产生出敬仰之情。然而,鲁提辖拳打镇关西和武二郎醉打蒋门神,虽然都是他二人抱打不平的经典壮举,但二者却有着本质的区别,不能相提并论,不能同日而语,不能混为一谈。

一日,鲁智深与李忠、史进来到潘家酒楼上吃酒叙话,听得隔壁阁子里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鲁达焦躁,便把碟儿盏儿都丢在楼板上。酒保叫来哭啼的父女,鲁智深询问二人悲戚的缘由,那女子诉说:“此间有个财主,叫做镇关西郑大官人,因见奴家,便使强媒硬保,要奴做妾。谁想写了三千贯文书,虚钱实契,要了奴家身体。未及三个月,他家大娘子好生利害,将奴赶打出来,不容完聚,着落店主人家追要原典身钱三千贯,父亲懦弱,和他争执不得,他又有钱有势。当初不曾得他一文,如今那讨钱来还他?没计奈何,父亲自小教得奴家些小曲儿,来这里酒楼上赶座子,每日但得这些钱来,将大半还他,留些少女父们盘缠。”原来是恶霸屠夫镇关西,仗势欺凌弱小,变着法儿霸占卖唱女子,还强行索要那莫须有的聘金。

于是,就引发了鲁提辖拳打镇关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汉之举,三拳将镇关西送进了阎王殿。从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了鲁智深的侠骨义胆,古道热肠,他替弱小百姓主持公道,伸张正义,除暴安良,使得他的英雄形象顷刻间无比地高大了起来,令我们感动,令我们敬佩。这个事件,直接导致他失去了体制内的铁饭碗,不得不流浪出家,做起了“花和尚”,经历若干变故,最终成了梁山“贼寇”。

武二郎醉打蒋门神,比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精彩多了,但却是另一番情形,另一种性质。

武松因替哥哥报仇,杀了西门庆,被刺配孟州之后,孟州管营的儿子施恩因知道武松是不可多见的打虎英雄,急需要这么一个人,替他夺回被恶霸蒋门神抢去的经营餐饮娱乐的快活林,便徇私枉法,暗示其父免了大宋律例规定的对初到监狱的囚犯的一百杀威棒,并且每日三餐好酒好肉的伺候武松,以图达到目的。

施恩是官二代,其产业快活林是依靠他当监狱长的老爹的权势,以所管制的犯人做劳力、且绝对是偷税漏税获取巨大私利的。恶霸蒋门神依仗武力,打伤了施恩,强行夺去了令他眼红的这一生财之地。这是什么现象呢?通俗的说,这是狗咬狗;说好听了,这是官匪(即白道与黑道)之争。此事本身与武松风马牛不相及,但侠义肝肠的武松受恩于施恩,甘于被其利用,于是大打出手,以其独具的武功醉八仙打得蒋门神惨不忍睹、跪地求饶——这一点最令读者(观众)拍手称快,盛赞武松的酒量和胆气。

然而,武松成为官家帮凶的角色却在这场痛快淋漓的武打中被读者(观众)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了;同时也使得武松的英雄形象大受损害。接下来的后果众所周知,武松被张督监骗去,被陷害,并险遭杀害——以至于,导致了武松在复仇的同时走向了极端,在鸳鸯楼上杀了蒋门神、张督监的同时,还杀了那么多的无辜,直至被逼无奈,到二龙岗落草为寇!

武松的悲剧自然是时代的悲剧。现在我在阅读祖国名著《水浒传》的时候,禁不住为武松这个我少年时代曾经为之膜拜的英雄黯然神伤——武松,是一个被广大读者(观众)所喜爱、一度被大宋官家所利用,而又不被大宋白道和黑道所共容的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悲剧性的英雄人物。惜哉武松!痛哉武松!

少年时代阅读《水浒传》,我对鲁智深的情感远没有对武松的情感深,只觉得鲁智深大闹五台山、倒拔杨柳树,挺好玩。现在,我不仅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深深感动;还为鲁智深与梁山的另一位英雄好汉林冲的友谊所感动。林冲落难,被刺配沧州,亏得鲁智深从京城到沧州地界,一路保护相送,在野猪林搭救了林冲的性命。从鲁智深落草梁山后来的表现来看,他和林冲虽与官府对抗,但都不滥杀无辜,始终保持着英雄本色,令我无比崇敬。

鲁智深与武松,都是因为抱打不平,出手杀人而罹难,被逼上梁山,成了那个时代的悲剧人物。但仔细分析,对二人貌似相同的壮举,就有了深层次的认识,有了高下之分,优劣之分,正能量与负能量之分,英雄与侠客之分。我们不得不说,鲁智深是真正的英雄好汉,是“替天行道”的人;而武松充其量只是一介武夫,良莠不分,甘当官家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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