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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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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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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火红小麦黄

“麦浪滚滚闪金光,田野一片收割忙。丰收的喜讯到处传,社员心里喜洋洋,喜洋洋。”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和我的同学们,脖子上系着红领巾,排着整齐的队伍,在老师的带领下,迎着夏日初升的太阳,一路高唱着当时流行的这首歌曲,走进正在收割的麦田,去帮助校园附近的生产队拣拾麦穗。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有几分激动,几分怀念。岁月如梭,时代变迁,农业大集体生产结束了,代之以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如今又开始了“三权”(土地所有权、承包权、使用权)分离,让土地向有资金、有技术、懂经营、有志农业大开发的公司流转,探索出一条中国特色现代农业产业化的路子。农业、农村、农民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按照千百年所形成的农时规律,陇南白龙江沿岸已经进入了麦收季节;境内西汉水、嘉陵江流域,初夏的原野里,也是小麦垂穗待镰,丰收在望。而在新世纪新时期的现如今,我国“三农”的总体状况是,传统的农业,正在向规模化、集约化、现代化转型;传统的农村,正在向新农村、小城镇、景观化转型;传统的农民,正在向半农半工、流动型、多技能、非农化转型。因此,在这个特定的季节里,在农村广袤的土地上,一切都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着实令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会情不自禁地生发出许多的感想,许多的感慨,许多的感叹来。

陇南是一个传统农业大区。在过去“以粮为纲”的年代,全区粮食生产却不能自给自足,直到改革开放中期,才达到了“区内统筹,基本自给”;现在的情况是,耕地面积较之实行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初,缩小了三分之一,而且包括粮食主产区在内的许多农村,农民已经不以种地为生,或外出打工,或弃农经商,或成了城镇居民,因此,农业粮食生产退居到了无足轻重的次要地位。出现这种现象,主要原因,一是谷贱伤农;二是生产粮食的成本逐年上升,得不偿失;三是国家取消了农业税,农民不再承担给国家缴纳和廉售公、购粮的沉重义务;四是经济收入来源不断增多,劳务输出、经营果蔬、家庭养殖、兴办农家乐、开辟第三产业等,都比死守土地、从事纯粹的粮食生产收入高,生活过得好,人身自由度也有了很大提升。

陇南八县一区,自然条件差异性较大,农业生产情况各不相同。总体上来说,有七个县属于一熟有余,两熟不足地域;仅有处于白龙江中下游的武都区和文县,属于一年两熟地域。这两地,冬播小麦,来年农历四月底收割,接着或栽植稻谷,或种植玉米,至中秋收获。因而这两地,到了五月端午节就能吃到新麦面。眼下小满刚过,芒种将至,夏至未到,正是麦收季节。而这两地又是花椒的主产区,每市斤花椒可以卖到一百元以上,是当地农民的主要经济收入来源之一。夏收秋种摘花椒,三件大事挤在一起,恰在这时,冬播洋芋、桃杏等水果也成熟了,需要采摘刨挖,需要送到城镇集市上去出售,就更是忙得不亦乐乎了。出远门外出打工的无法赶回,在本埠城镇开饭馆、理发店、小商店的,在超市就业的,从事家政服务的等等,或关门,或请假,都得赶回去搭把手。俗话说“蚕老一时,麦熟一晌”,阵阵扑鼻的麦香随风飘散的时候,一个金灿灿的麦收时节,便伴着快乐与繁忙的脚步快速地来临了。过去单纯种粮,靠天吃饭,最怕冰雹突然降临,叫作“虎口里夺食”;如今这个风险度降低了许多,但也不能掉以轻心,让到手的银子化成水。

陇南火热的月份已经到来,火热的农村将一片繁忙。

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笔者作为知青,在白龙江畔的农村插队锻炼,亲历了三次“三夏”抢收打碾、插秧秋播。当时,小麦亩产三百斤,叫作“上纲要”;亩产四百斤,叫作“过黄河”;亩产五百斤,叫作“跨长江”。白龙江中下游沿岸,土地肥沃,光照雨水都很好,那时间小麦的亩产撑死也就是五百斤左右,加上打碾、秋播,仅仅是粮食生产,不附带多种经营的劳作,大集体生产,大兵团作战,早出晚归,拼尽全力,也得大忙一个月,真是“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脸脖子胳膊手背晒得黧黑,浑身累得就像散了架似的,随便躺靠在哪里,都会沉沉入睡,午饭大都在田间地头吃,直到夜黑定了才披着月光收工。如今,陇南各地小麦的单位面积产量早已达到了千斤,倘若不使用机械化、半机械化农具作业,快速完成麦收,就会顾此失彼,耽误其他的多种经营收种农活,严重影响全年的经济收入。

现在,陇南广大农村农业产业内部结构调整幅度很大,早已经由过去的以粮食生产为主、以多种经营为辅,整个的颠倒过来了,变成了以经济作物为主、以粮食作物为辅,仅种植这一块,大宗的就有油橄榄、花椒、核桃、茶叶、菌菇、蔬菜、冬播洋芋、中药材等等,除去这些经济作物所占用的土地,留给粮食生产的空间就很小了。尤其是,出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的老一代农民,已经基本上丧失了劳动能力;七零后的农民仅有一少部分还在种地;八零后的农民子女不愿种地;九零后的农民子女不懂也不会种地;零零后的农民子女相当一部分还在上学,即使已经离开校门者,更不知道种地为何事。八零后、九零后,加之部分零零后,其生计主要是外出务工,成了农民工的主体,已经丧失了从事农业、务作农事的传统基本技能。但是,尽管如此,仍然有一部分中老年农民,固守着土地,从事着传统的农业生产,坚持从土里刨食。究其原因,这部分农民首先只单一的具备祖传的种地技能,除了会种庄稼,别无所长;其次是具有传统农民固有的土地意识,恪守以农为本,始终信奉“娘有不如己有,己有不如怀揣”的理念,只有将自己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粮食装满了仓储大柜,才能够感到心里安稳,才可以高枕无忧。

于是,在我国整体上已经实现了工业化,在农业朝着规模化、集约化、机械化、工厂化、现代化迈进的今天,在陇南白龙江流域、西汉水流域、嘉陵江流域,在当下的季节里,依然可以看见滚滚的麦浪,丰收的景象。只是,骄阳下不再闪烁成千上万把镰刀的光影,替代的已经是中小型收割机、中小型脱粒机、各式各样的农用运输车的轰鸣声。昔日收割时的汗水劳累和在打麦场里的兴奋喜悦,早已经成了脑海里难以忘却的记忆,机械化、半机械化农具的大量使用,大大减轻了夏收的劳动强度,甩掉了旧日的劳累和天气的酷热,麦收似乎已成了一种概念。这是农耕文明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发出的绝响,已经透出了现代农业的新鲜气息,典型的劳动密集型、依靠简单农具、纯粹手工作业的传统农业,令农民祖祖辈辈一生为之殚精竭虑,全心全意付出,节衣缩食作为养家糊口之依靠,生不痛快、死难瞑目的传统农业,已经不复存在。“职业农民”正在消失,“面朝黄土背朝天”已不再是中国农民固有的形象,农民从土地上得到了彻底解放,不再依附于土地,被捆绑于土地,从土里苦苦刨食,已经走进殷实富裕的小康社会。

陇南的徽成盆地,是粮食主产区,尤其盛产小麦。上世纪七十年代,成县是陇南地区唯一的一个“大寨县”;徽县永宁公社给国家上缴公、购粮最高时竟达三百万斤,比宕昌县全县三年给国家上缴公、购粮总数还多。笔者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调研区内农业产业内部结构调整情况时发现,这个永宁乡,调整的速度最慢。唯一的原因,就是这里极其适合粮食生产,随便在哪个犄角旮旯撒些种子,就能丰收。由于拥有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处在徽成盆地的成县、徽县、两当县,仅仅依靠土地就可以解决温饱,衣食无忧,因而农民都养成了万事不求人的习惯,一如古老的《击壤歌》所说的那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然而,现如今,徽成盆地农业产业内部结构调整力度极大,已经不再大面积种植粮食作物,具有了比传统农耕田园风光更加绚烂的色调和迷人的风采,不仅将大量的土地用来发展林果蔬菜药材种植,还采取奖励、优惠政策,吸引外商投资,大力推行农业土地流转,用于发展规模化的田园农业综合体,集种植、养殖、加工、合作经营、多种形式入股、电子商贸流通服务、乡村旅游观光于一体,正在朝着现代化的大农业迈进,以全新的形态,开始按照工业化的社会需求全面发展。

截至目前,我们陇南依旧是一个农业大区,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欠发达地区,即便如此,随着我国传统农耕文明的终结、工业文明的到来,已经自觉或不自觉地,出现了脱胎换骨的前所未有的历史性嬗变。因而,当下这个麦收季节所呈现出来的直观景象,已经是农耕文明强弩之末的落地之声,是农耕文明的夕阳返照,将不会持续很久。农耕文明时代终将成为我们遥远的记忆,成为我们对于原始农业生态条件下固有的田园风光的留恋与怀念,成为我们心中一种陈旧的乡土情怀,成为我们埋藏心头难以忘怀的乡愁情结,成为一帧文物般的老照片。

但是,笔者依然深信,人间烟火不灭,则农耕永存。只是新时代新时期的农耕,已不再是传统的小农经济的生产方式,而是机械化、流水线、合作化的大作业,工厂化、信息化、市场化的大流通。那么,我们为之讴歌了数千年的田园风光还能继续存在吗?答案是肯定的。只是已不再以散落的农户家庭为单位,不再是围墙庭院、果蔬小园、田野稼禾、鸡鸭逐食、牛羊满山、鱼虾戏池、袖手晒冬、古槐夜话、山歌唱答、媒娘联姻、稳婆接生、全身入土、入祠受祀的那种原生态田园风光了,而是集新型农业、农村、农民之大成,既有传统农耕文明的主体特征,又有鲜明地域特色和浓郁现代乡土气息的田园综合体,板块化、模式化、有传统、有新意、有共性、有个性、重农时、反季节,日日新鲜、月月变幻、四季丰收的新时代的新型农业大背景下的全新田园。其内涵内容更加厚重丰富,表现形式更加多姿多彩,是“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现代新式农耕,是现代化种植、养殖、收获、加工、销售、消费“一条龙”的大农业,是广阔田野里琳琅满目美不胜收的“农业大观园”、农产品展销区,是新时代新时期休闲旅游观光的人间仙境。

工业文明改变了世界,工业文明也正在改变我们的农业,改变我们的家园,改变我们的意识形态和日常生活;尤其是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将为我们创造一个划时代的崭新的天地。朋友,让我们满怀激情,舒展双臂,去拥抱更加美好的明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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