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沙

清沙
文/兰荣辉

我出生在川东北，故乡以丘陵为主，山多田少，山是红石谷小山。记得小时候，一到冬天，生产队都得组织劳动力，把沙坑里的沙挑出来，清空沙坑。这样，来年春夏季山洪爆发，山坡上大量泥沙顺流而下，沙坑能起到阻拦泥沙的作用。如果没有沙坑阻拦，泥沙会冲入农田，毁损庄稼。

红石谷小山，属沙岩土质，易风化脱落。千百年来，勤劳的家乡农民，把一座座荒山开垦成了耕地，种上庄稼。这样一来，山坡上的植被被彻底铲除，连地上的草皮也都不能幸免成了堆肥。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制后，清沙的活不再由生产队安排，按责任田所在地划分，沙坑在谁家的责任田附近，就由谁家负责清沙。

记得一年冬天，母亲生病，一个冬季都未康复。父亲把母亲接到他所在单位服侍调理，我们家责任田沙坑里的沙没人挑了。母亲病愈回来，家里事情特别多，无暇顾及清沙的事情。

那年夏天，天气特别炎热，很久没有下雨，沟里的稻田开了裂。干旱持续到仲夏，一场特大暴雨袭击整个川东地区，山上下来的洪水裹挟着泥沙，直冲山下稻田。由于没有空沙坑阻拦，我家损失惨重，三块稻田被冲毁，田埂被冲断，殃及邻居的稻田。

这次惨痛教训之后，我家再也不敢轻视清沙了，自己忙不过来，就是请人，一定在冬天早早地把沙坑里的沙清空，等待来年春夏季大自然把坑填平。周而复始，年年如是。

后来，我家搬进了县城，母亲时常提起清沙的事，担心沙坑里的沙堆满了。听老家的人说，我们搬家后第二年就又出现沙毁农田的事，再后来就没听说过了。这件事就此淡出了记忆。

直到去年，离开老家足有20年了，村里人打电话说，老家的路修好了，水电气都通了，希望我回去看看。

听说老家的事，母亲又提起了沙坑的事。她说，好多年没有回去了，那沙坑是不是早满了。

我对母亲说，我早问过老家的人了，现在国家实行退耕还林政策，老家的山坡上已经不种庄稼了，改种树和种草。封山育林后，山上树木葱茏，即使暴雨滂沱，泥沙也很难被冲下田了。母亲不太相信，自言自语说，没泥沙下田了，这怎么可能？

前不久，我特意回了趟老家。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湾水，只是山更青翠了，水更碧绿了，空气清新，带着香甜味。

我问起儿时的玩伴，现在还挑沙吗？他们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说：现在谁还挑沙？你看还有沙坑吗？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望去，昔日的沙坑没了踪影，一条条水泥路通到各家新修的房屋前，农田经过了集中整治，由原来的小地块变成了连片的大地块，土里种经济作物，水田里种稻子，山上种树，精耕细作。村里利用绿色资源办起了农家乐，专门接待渴望重返自然一解乡愁的游客，生意火爆。

精心呵护的绿水青山成了金山银山，川东北故土如今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