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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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小二牛家老母狗从我视野走过，我心里就会燃起一团无名的烈火……
小二牛家住在邻村村头，他老爹是村领导，是全村日子最好过的一家，和我家只隔一片田野相望。去年的春天，他家老母狗跑窝的时候，我那只心爱的狗因为生活不检点，去单刀赴会他家老母狗，谁知就成了“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了。后来，据我的好朋友——小二牛他们村子里一个道士先生家的儿子说，那天，我那只心爱的狗和他家老母狗“好”上后，小二牛就约了几个人，一阵棍棒，就将我那只心爱的狗给摆平了，然后他们几个用我那心爱的狗健壮的肉，下了一顿老酒，据说那天他们都醉了，还打了架，据说还有人被捅了一刀，没死，住院了。活该……
我那只心爱的狗名叫阿了，它惨死的时候，据说两眼还直直地望着自己的村庄。
阿了很小很小的时候，是我上学时在一条小山沟里捡来的。那天我放学一人回家的时候，听到路边的一条干涸的小沟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有气无力的叫声，我循声找去，在山沟的石旮旯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它，爱狗如命的我欢天喜地地把它抱回家。那年月，大河无水小河干，国家贫穷，我们百姓连顿饱饭都吃不到，哪里还有闲食喂狗哦，因为要积肥，所以连野屎都不能乱屙。我认为这狗肯定是谁家的老母狗死了，又因为贫穷养不起不得已才将它丢弃在这里的。我把它抱回家的时候，父亲的脸很难看，我说这只小狗能给我做个伴，如果你不要它干脆连我也不要好了，父亲才勉强答应让它留了下来。父亲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母亲去世得早，家里就只有他一个劳动力，每年凭他一个人的公分从生产队分到那一点可怜的粮食，人吃都远远不够，哪还有闲食养狗哦？但为了不让小狗饿着，我总是偷偷地省下一些饭菜给它吃。渐渐的，它长大了，很通人性的，我给它取名叫阿了。
阿了很听话，我去上学的时候，它总要跟着我。有一次，我忘了带做好的作业，那年月，不交作业是要挨老师鞭子的，打得你找不到地方躲。幸好有阿了跟着，十分钟不到，它便给我回家去把作业本叼来了。特别是在山上放牛的时候，它对我帮助特别大。我们放牛到山上去吃草的时候，如果不小心让牛吃了人家的庄稼，让人逮着后可不得了，一要给人家认错，二要给逮着的人报口钱，三要着罚放一场露天电影，一来二去，要着几十元钱，也就相当于现在的几百上千元吧。因此，别人放牛去看时寸步不离牛身边。而我就可以人牛分离，牛在山上吃草，我就可以下河去洗澡，到水沟边捉鱼，或到草坪上睡大觉。因为有阿了，它会寸步不离牛地守着，牛一有想吃庄稼的越轨行为，它就会对着牛狂吠，牛呢，就会在阿了的监管下马上走上正轨。
阿了不但是我忠实的随从，还是我的贴身保镖。小时候，我的个子很小，嘴巴又喜欢骂人，常常挨大个子们的老拳伺候，自从有了阿了，谁都不敢惹我了，谁敢对我不敬，我就让阿了修理他，虽然阿了不随便咬人，但它那凶样，足以让人望而生畏。
正因为如此，阿了的死，才让我如此心寒，为了发泄我心中无比的愤怒，我终于决定为心爱的狗报仇。反正我的阿了是被二牛这个家伙搞死的，还吃了它的肉。我知道我打不过二牛，但他吃了我的阿了，我虽然不喜欢吃肉，但我总可能把他家的老母狗也搞死，反正我的阿了是为了和他家的老母狗相好才死的，它死了好在黄泉下和我的阿了成双成对。决定好了就干，想了好久，决定把爷爷留下的那支过去防土匪的火管找出来，精心擦拭干净。
接着，我有事无事就去找道士的儿子玩，目的是在二牛家周围转转，看他家老母狗常常在什么地方，好找机会干掉那它，为我的阿了报仇。
在摸清二牛家老母狗的行踪后，在一个星期天，我用挖蒲公英和车前草卖积攒下来的零花钱，早早地去县城里买了半斤牛肉和一串鞭炮，剥开一个个鞭炮，取出黑亮黑亮的火药，装入枪管，最后再装入细石砂。我背着火管，怀着仇恨，向着二牛家所住的那个村走去。因为星期天，人们都去赶场去了，二牛家刚好没人在家。我顺着墙沿，爬上了二牛家对面的一间平房顶上。我用眼睛扫向二牛家的院子，刚好看到那条老母狗正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我趴在房顶的边缘，学着当年八路军打日本鬼子的姿势瞄准那条老母狗，我曾跟着表哥学过打火管，枪法还算是很准的，我想，这一枪打过去，它不死也是个残废，让二牛这家伙知道我并不是个好惹的。
我握着冰凉的枪把，凝神定气，睁只眼闭只眼地瞄准二牛家老母狗的脑门，手指紧紧地扣在扳机上。正当我要使劲扣动扳机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小狗的叫声，几只小狗仔欢快地跑来，那只老母狗就起来了，迎上去，小狗仔们一会钻到老母狗的肚子下吃奶，一会又钻出来和母亲嬉戏，像一个欢乐祥和的家庭。
这情景，让我想起了我捡到阿了时的样子，当时阿了孤独无援，没有母亲，没有温暖，要不是遇上我，那他的命运将会更加悲惨。虽然后来他命运也不好，但那是它自己找的，谁叫它好色呢？再说为色丧身的动物不止它一个。这情景，还让我想到了自己。母亲因病去世得早，是父亲一泡死一泡尿的把我拉扯长大，期间受过的罪吃过的苦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母亲去世了，我还有父亲照顾，如果这些小狗的妈妈死了，就没谁照顾了。再说很难断定它们的父亲就一定不是我心爱的阿了？
我的手指好像没有一点力气了，渐渐脱离了扳机。我放开火管，仰天躺在房顶上，闭上双眼，让思绪在我的大脑里乱七八糟在翻腾。
良久，我提起那半斤本来是用来引诱老母狗进入我的火管有效射程范围的肉，用力向那它们掷去，嘴里狠狠地骂到：“撑死你们！”
我背着火管，走在回家的路上。快到我们村口的时候，我回头望着二牛家，我用枪口远远地对着他家房子，扣动扳机，砰，一群麻雀从离我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惊起，向着远方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