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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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下的行者
冬日的阳光让人喜欢，尤其老人
而这个中年人，却常彳亍于阳光中
应该不是因为阳光暖沁入心
听那拐杖发声的沉重
应该，这是一个正值壮年的中风者
正在进行自我康复训练
他的左脚明显正常于右脚
而右手却比左手更灵活
这使得拐杖恰到好处
支撑起他前行的信心
行中，风也带着他的喘气声
仿佛告诉前方
他要坚忍向前
仿佛也正告你
他要走出那些中风的日子
你若关问他
他会“咦咦哦哦”
歪斜着嘴示意向前
让你不得不相信
这暖日的远方
是如此的值得向往
理解这位不能停下劳作的老人
凌晨，在前往学校的路上
我见到了这样一位老人
严重驼背的她拉着一小拖车菜
在手电筒的光亮中去往圩场
我在超过她后拍下了这两张照片
其时是凌晨五点二十三分
然后我好奇的陆续想到这样一些问题
老人到底有多老
（我估计接近或也可能超过八十）
她是哪条村的
（从来路的方向看很可能是青南村也有可能是狮前村或金岭村的）
她几点起来劳作的
（从割菜到走到接近圩镇估计是四点左右）
她有儿孙吗
（我后悔没有借故搭讪问问老人）
她不是要靠种菜生活吧
（听说老人钱每月又加多了一百元，那应该不是）
然后我又不由地想到已故多年的祖母
一位终生不能停下劳作
一位一叶青菜一张纸皮
也要变出钱来才踏实的农村老妇人
或许跟镜头下这位老人
就是一路人
就是一路经历了无数艰难困苦
一生已把劳作当成习惯的那路人
乞丐或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菜市场的入口处
他顾盼走来，二十岁约莫年纪
长发披肩，垢面赤脚
脏衣不蔽体，坦胸露黑乳
整体形象适合作网红垃圾大师沈巍的徒孙
因为神情上看不出悲苦或癫狂
故无法定义他的身份
也没看到他向谁乞讨
我在放弃了施舍的念头后
反而想到沈巍大师曾说过
当前要在垃圾堆里找到食物
那是轻而易举的事
说来也是，在这物质丰裕的时代
在光盘行动只能约束部分人的一会的情形下
在三分之一的食物要作为垃圾的盛世中
操心谁饿着是多么的多余
当然也包括乞丐抑或精神病患者
之后更显得多余的想法还有
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家人知道这样吗
他从哪里来
要到哪里去
按照地方上之前的一般性做法
为免影响文明城镇的形象
也担心他死在辖区无人认领
又为免除属地负责火化等的麻烦
一般是要由民政协同城管送走的
起码要送到邻镇，最好邻县
念及叨咕这些
心也稍觉释然
毕竟还有人理会并相送
说不定就这样一路推送
恰好有一天就给送回家去也十分可能
除非送的人都不负责任
就来回送来送去
六月九日，与爱心团体济困访贫
说是家徒四壁
墙壁上除了飘挂的蛛网
却又还有几张奖状
说是屋无长物
却又有破桌坏凳旧被烂席
而满地的垃圾和散落的鸡屎
尤其让人印象深刻
六月九日在马岭黄晓龙家
我感受到了人世最底层的艰难
我感受到了不是因为懒的苦厄
两个大人和最小女儿的心智不全
和唯一儿子——一个曾经的重点中学的学生
一个因为跌倒以至下肢瘫痪辍学而坚持在外打工的年轻人
以及一个在读小学中年级的寡言畏生的二女儿
是这个五口之家苦厄和希望的全部
我这样对未来与希望的描述
好在没有包括
来自政府和社会的关心和照顾
包括广东狮子会捐建的住房
包括今天佛山LP8家具彩电油米等的捐赠
这些雪中送炭解困其时的义举
当然让这个家和在场的人
感受到了社会的温暖和人间的大爱
特别是面对一直乐呵呵的黄晓龙
我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但从回来的路上直到现在
我一直就隐隐觉得还缺少什么
是啊
还缺少什么呢
还是人间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
人人家家或多或少都缺些什么呢
敬老院里拿着凳子行走的老人
那弯折九十度平行于地面的腰
理解为岁月的重力所致
我稍觉释然
而那不能着力无法支撑
他羸弱身躯的左脚
是否某次事故或疾病所致
我无颜，也不忍直面相询
当他拿着凳子半步一停
一顿一坐，一挪一行来拿慰问品时
那坚毅中透出的欢欣
竟然让我热泪盈眶
此时，生活的理想
生命的意义，所有的标杆
顿然失去标高的作用
噢，人啊
原来还可以低矮至于
这么接近大地
也一样欣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