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街的记忆

记忆中的长寿街，风，似乎是特别的。清惠的风，带着泥土的芳香和一种淡淡的书卷味。不徐不缓，不张不驰。徐徐而来，款款而去。像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又似一位亲密无隙的旧知。敦厚而久远，淡然而雅致。吹上你的脸宠，拂在你的心里。你的笑容绽放了，心儿明亮了，你便知道了它的珍贵。这是一种灵性的风，一种古老的风。宠辱不惊盘旋在长寿街的上空，几千年之久，几万年之久。或许，只有千年的古镇，才具有这样的风，或许，只有千年的古镇，才有这样的风。或者，压根儿它就只属于长寿街这块古老的土地。

站在逶迤秀丽的仙姑岩高高的山巅。往下看去，映入眼帘的千年古镇如同一幅活脱脱的水乡素描。三条翡翠般的小河将这个古老的江南小镇打扮得亮亮晶晶。镇的左边，擦肩而过的是清澈平缓的老河沟。镇的右边是一条宽阔急淌的大沙河。穿城而过蜿蜒秀丽的西溪水，如一个情窦初开的恋人，紧紧的羞涩地钻在长寿街宽厚温暖的怀抱。三座形态各一的石拱桥，自东至西将这座古城紧紧连在一起。世世代代勤劳俭朴的长寿人就生活在这里。与世无争，默默无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走进长寿街青石铺就的小巷，民居的大门随意敞开着。阳光入户，洒落金黄一地。墙壁上农家的镰刀在轻轻诉说着去年秋收的往事。阳光下老人手里悠闲的水烟壶，不停地冒着缭绕的青烟。黄毛色的小狗，在主人身边欢快的窜来窜去。墙脚下的鸡窝里，突然滚出一个园园的蛋。老母鸡咯咯哒咯咯哒的声音，在主人前炫耀不停。门前，婴儿莲藕般的小手扣着母亲胸前的衣襟，紧紧得不肯松手。几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在鸡笼边将一只蚂蚁拔过来，拨过去，呵呵乐个不停。院子里邻家的小媳妇，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纳的纳鞋底，织的织毛衣。偶尔，那糯米般的哈哈一不小心从嘴角边滚落下地，那是跌都跌不烂，揉都揉不碎。大堂上斑剥的大梁，发着幽蓝幽蓝的磷光，诉说着岁月的艰辛。火房内的松子，随意剥开都是一个故事。

站在老河沟高高的堤岸。夕阳下的红土地，怎样的看去都是一片金黄。山是金黄的山，水是金黄的水。田埂上过来的汉子，满脸涂写着落日的余晖。风，温柔柔的吹开。当最后一抹斜阳，扫过地平线，在广袤的地面悄悄退隐，喧闹的古镇随着徐徐降落的夜幕，慢慢归复于平静。远远看去老河沟上是一河一闪一闪的灯火。河边，几个浣衣的女子，将满河的灯火一荡来，一荡去，惹恼一河的梦境。对岸，疯长的水草中，几只跳皮的野鸭子，伸着小小的扁平的脑袋，惊慌失措中一个猛扎消失得无踪无影。

沙河两岸，芳草萋萋。成行的杨柳，袅袅含烟，楚楚动人。一到春来，这里是桃花盛开，鸟鸣清脆。满山遍野，铺天盖地的绿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你是拦也拦不了，挡也挡不住。浣衣的，捕鱼的，踏青的，写生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还有那牛背上的放牛娃短笛横吹。将整个长寿街的春天，搅得五彩纷呈落英缤纷。一到夏秋交接之季，这里又是另外一番天地。清澈见底的河水，浮光跃金。两岸飘荡的芦苇花，如一朵朵洁白的蒲公英漫天飞舞。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宁静而美丽。更有那，桥下淘米的小姑娘，竹箩筛子湿淋淋从水里拎起，珍珠般的白米上扑扑蹦跳着一条小鱼儿来，惹翻一天秋意。

 按明代刘伯温留下的草图而建，青砖碧瓦的长寿街，大致分成四个部分。四街八巷，如一个黑白分明的八卦图，紧紧镶嵌在这块青石板铺就灵秀富饶的土地。横陈竖列，井然有序。街街相连，巷巷相通。镇的西南和东北两端各有一个城皇庙。南为太尉庙，北为上市庙。一到年关或是秋社的时候，两个城皇庙前早早搭起了一个大戏台。龙灯，狮灯，草灯，皮影戏，花鼓戏，猴把戏轮番上演着。人潮如水锣鼓喧天。烧香的，拉车的，外来的商客，本地的挑担，人潮汹涌，络绎不绝。“胭脂，水粉，曲曲糖”，挑着担子的货郎闪着扭秧歌的步伐，在人群中穿来穿去。拨浪鼓在手中摇个不停。庙宇前磨剪子的，看相的，扎灯笼的，购年货的，小商贩的叫卖声，吆喝声，一浪高过一浪，明亮而清脆。

头悬梁，锥刺股，也许早已是被人们所忘却的传说。但在这个美丽的江南小镇却是家喻户晓三岁顽童都会的故事。苏东坡，陶渊明，“孙子兵法”“四书五经”在这里，无论是从山道间拐来的樵夫，还是放学归来的学子；无论是河边浣衣的女子，还是厅堂里摆针弄线的媳妇，一个个道来是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呤诗作对，唐诗宋词，那是张口即来的事。踏上这块从文尚武，好学成风的土地你千万别才高八斗，自以为是。不然，等着你哑口无言，等到你目瞪口呆。你才会知道，什么是无地自容，什么是天外有天。

 “文治邦国，武安天下”人不上三万，地不过十里，“七岁孩儿皆会诗”的长寿街，是璀璨夺目的共和国将星之地。从共和国主席的老师方维夏到他老人家的秘书长李锐将军，从军委副主席张震上将到海军副司令方强将军，那一个不是喝着长寿街清澈的河水长大的男儿。这里有着二十多位共和国战功赫赫的开国将军和数以千计万计为中国革命流血牺牲的先烈。这里是清代“征西大将军”李猛子和江南大才子李元度出生的土地。打开华夏沉甸甸的历史画卷，长寿街的山，长寿街的水，长寿街的人民，无一不承载着历史的重托与史命。　

这是一块神奇的土地，一阙高雅的词章。一首田园的诗歌，一曲激荡的旋律。日月星移，花开花谢。岁月以俯首的姿态，燕子般轻轻从它身边掠过，几多婉约，几多激烈， 几多悲壮，几多可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