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荷塘

亲亲的同学群里，姐发来一盘翠翠的莲子，三个绿绿的莲蓬。睹物思乡，不由勾起我对儿时家乡荷塘久已尘封的记忆……

儿时村子，家家建在土台上，台子高低不一，南北成一线，座西面东。北头尽处便是我家，姐家傍南，是最高台子上的那个子瓦屋。村台下有一条宽宽的土路，门前路东是各家菜地。一年四季，菜地绿茵茵一片，景色怡人。村里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蔬菜瓜果的芳香，沁人心脾。土路从北向南，通向南头的三口水塘。那时没有自来水，西塘是牲畜饮水撒欢的地方，中塘搭着桥板是各户用来洗衣的埠头，东塘最深是专供全村吃水的大塘。

三口水塘，都种着莲藕养着鱼。春季里，伴着姑娘媳妇的棒槌声声，一支支小荷钻出水来，在春风下揺摇晃晃，有的展开嫩绿的叶子铺在水面，阳光朗照下，田田的叶子上可见滚动的水珠儿。微风掠过，它便一忽儿东，一忽儿西，光闪闪，亮晶晶，玲珑剔透，恰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美丽极了。早早，青蛙就趴在荷叶上，高声低声唱着春的欢歌；倏尔，蜻蜓飞来立在荷尖上，起起落落跳起轻盈的芭蕾；忽然间，鱼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成群结队，吐着水泡翻着浪花，水底世界是它们的天堂。

夏季到来，荷塘满是密密的荷叶，翠色欲流。荷叶层层叠叠，你挨着我我挤着你，蹭蹭往上长。嬉戏的鱼儿在荷埂中穿梭，倒是难觅一线阳光的影子。万绿丛中点点红，那是摇曳的荷花。有的打着骨朵儿，有的含苞欲放未放，有的张开粉色的花蕊，露出莲的小圆脸，像新出浴的婴儿。孩子们见了，便心生羡慕，想采来玩耍，自然会招来大人们的一顿呵斥。莲蓬成熟了，我们会把镰刀绑在竹竿上，拨开荷叶，割断莲梗，再把莲蓬拨上岸。品尝一颗颗清凉甘甜的莲米，你会觉得，这远胜世间的任何山珍海味。

夏夜，我们一群玩伴，会搬来椅凳，坐在塘坝上。那空中星光点点，塘里绿荷茵茵，水边凉风习习，好一处人间胜景。有时，大人们会来为我们讲一个个瘆人的鬼怪故事；有时，我们会放开青涩的喉咙唱出一支支招摇的歌；有时，我们也会相约各自带上口琴、笛子、板胡、二胡、三弦、小提琴，合奏出一首首欢快的曲。那乐声越过荷塘，响彻夜空，飞进村子里的家家户户。

如果下雨发大水，荷塘漫了，那是人们最欢欣的日子。一个个拿着鱼叉，背着鱼篓，提着赶罾子，到塘边小水沟或是稻田里去捉鱼。在一个漫水的傍晚，我曾在东塘边小沟里埋了一只竹毫儿。第二天一大早，我与大哥提着木桶去起鱼。竹毫儿竟没了踪迹。我们顺流而下，走了几十米，终于在稻田边发现了竹毫儿。我急忙去提，却怎么也提不动。原来，竹毫儿里已是满满一毫鱼。我俩一同将鱼倒进木桶，大哥开心地提着满满一桶鱼，我跟在后面屁颠屁颠兴高采烈回家去。

到了冬季，万物萧瑟，荷塘里没了往日的热闹，只剩枯萎的荷叶荷梗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孤苦伶仃。大人们会轮口抽干了塘里的水，把鱼儿捞上来，用晒垫子摊在塘边坟山空地里。鱼是从公社鱼场买来的苗，每日用酒坊的糟谷喂大。品种有鲩鱼、青鱼、家鱼、鲤鱼、鲢鱼、鳊鱼等，大的七八斤，小的也有半斤多。鱼儿上下左右地跳个不停，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呼朋引伴，大人们扒着堆分着鱼。又是一个丰收年，大人小孩都兴高采烈，欢喜不已。分完鱼，大人们又开始下塘挖莲藕。莲藕多得村里吃不完，大人们就用板车拉到集镇上去卖。那洗净的莲藕白嫩嫩脆生生，往往刚到镇上，一车车莲藕就被哄抢而光。

家乡的荷塘，生我养我的地方，曾带给我儿时无尽的向往，至今仍一回回在我梦中飘荡。惜哉！三口荷塘已在平整土地的大潮中被掩埋了，现在上面矗立的是中国劲酒的基酒厂房。我儿时的美景，儿时的欢乐，儿时的美味，都在隆隆的推土机的轰鸣声中被无情地埋葬了。

姐的莲子莲蓬引我好一阵心伤……呜呼！我魂牵梦绕的那家乡的荷塘……

  深圳龙岗

2021年8月23日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