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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海拾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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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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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鸡鸭生死情

故乡统一搬迁居民点的运动中,居住了几辈辈人的土台被推平了,竹林毁掉了,荷塘填没了。全大队统一划为两条线,座北朝南,前后两排,中间是菜地。我家在后排西边第五户,靠近农田的地方。

春暖花开的日子,我家一只母鸡开始成天“咯咯咯咯”叫个不停。妻说,它要孵儿了,我们来孵一窝小鸡吧。

妻用葫芦瓢端着鸡蛋,去与左邻右舍换取一枚枚新鸡蛋,回家时用衣罩着,说是不能露天,其中还有几枚鸭蛋。她把鸡蛋一个个放在煤油灯下细细地照,说里面有公鸡打过水的小黑点才可孵出鸡来,没有小黑点的是寡蛋,是孵不出鸡来的。她挑好蛋后,又在一只旧箩筐里铺满稻草、旧棉絮,放上鸡蛋,再捉来母鸡让它趴在窝里,上面盖上竹筛,防止母鸡跳窝。其实,动物也是有灵性的。这期间,母鸡尽忠职守,张开翅膀,日夜趴在窝里,还不时会用爪子去翻动鸡蛋,让蛋均匀受温。它除了允许妻捉下来喂水喂食外,别人只要靠近,它就会竖起羽毛,张开翅膀,眼露凶光,一副要拼命的样子。

人们常说,“鸡、鸡,二十一”,“鸭、鸭,二十八”。意思是鸡要二十一天才破壳,鸭要孵二十八个日子。妻每日查看,终于发现第一只小鸡啄破了蛋壳,露出头来。妻帮忙剥下外壳,把稚嫩的小鸡放回窝里。母鸡为小鸡理理毛,藏在翅里。不到两天,小鸡们陆续破壳而出。未破壳的,妻又打来一盆水,让蛋在盆里踩水。说会晃的有鸡,不会晃或下沉的是寡蛋。虽仔细挑过,还是有几枚寡蛋。妻用南瓜叶包上,放到灶火里去烧。烧熟后,那是一道难得的美味,吃到嘴里,香香的、臭臭的,远胜名闻遐迩的长沙臭豆腐。

妻白天把小鸡放在木盆里,端来一钵水,洒一些碎米。毛茸茸的小鸡在盆里啄食、啄水、嬉戏,“叽叽”地叫着,给家里增添了盎然生机。母鸡依然趴在窝里,等待鸭儿破壳。二十八天后,小鸭们也先后破壳而出。小鸭一个个憨头憨脑,像个个绒球,比活泼的小鸡别有一番情趣。此后,木盆里,鸡鸭相伴觅食玩耍。小鸡站上母鸡背顶,小鸭就躲入母鸡翅下。母鸡待小鸡小鸭从不偏心,不分彼此。

一天一天,小鸡小鸭渐渐长大,箩筐已装不下它们一家。妻便将它们转移到后院鸡笼里,悲剧就此开启。有天夜深人静,我们被后院凄惨的鸡叫声惊起,急忙点燃煤油灯去看,又未见任何端倪。天亮后,妻开笼放鸡喂食,才发现少了一只小鸡。许是深夜黄鼠狼从壁缝中钻进来,偷鸡了吧。妻闷闷不开心,找了几块木板挡住了后门壁上缝隙。虽然妻常常半夜去鸡笼边查看,可依然时常丢鸡。小鸡小鸭们就这样在战战兢兢中长大。母鸡已恢复下蛋,从此丢下了它的儿女们,让它们去自长成人。

我忙于学校,妻忙于生产、菜地、家务、猪与鸡。后来,那窝倾注了妻几月心血的鸡鸭仅剩一只小鸭,一只小鸡。这对鸡鸭从此成了各自生命里的伴侣。小鸡每逢啄到食,总是“咯咯咯”呼唤着小鸭,小鸭每逢见到虫子蚯蚓,总是“鸭鸭鸭”呼唤着小鸡。平日里,小鸭步履蹒跚,小鸡亦步亦趋,从不分离。它们会在门前玩耍,会在树林觅食,也会去到西头田边水沟旁。鸭儿去下水,“鸭鸭鸭”唤着鸡,鸡望望鸭,“咯咯咯”在岸边啄着食。鸭从不久游,一会儿就扇扇翅膀,来到岸上,陪鸡觅食。它俩日夜相伴,如影相随。有时高兴起来,它们相互“咯咯咯”,“鸭鸭鸭”,来一曲欢乐的鸡鸭和鸣。这是它们短暂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春光易逝,花开会有花落时。有天,妻中午回家,只听屋后树林里,传来一声声凄惨的鸭叫声。妻赶忙跑去看,只见小鸭叫个不停,蹒跚不停。它身边不见了小鸡,是那样形单影只。许是鸡在大白天被黄鼠狼叨走了吧,难怪小鸭声声呼唤,声声凄厉。妻见状,心生怜悯,泪湿眼眶,抱鸭回家,喂水喂食。鸭儿不吃也不喝,仍是凄切地“鸭鸭鸭——”蹒跚地向树林奔去。它声声呼唤,觅觅寻寻,孑然独影,好不令人心痛。随它去吧,妻忙得无法分身。晩上回来,鸭儿已声嘶力竭,奄奄一息。妻又抱它回家,摸摸羽毛,喂水喂食。它看也不看,沙哑着嗓门“鸭——鸭——”,已是有气无声。晚上,妻将它关进鸡笼里。它依依叫声不断,从沙哑到微弱,直到无声无息。第二天天亮,妻去放鸡,可怜的鸭儿已死在鸡笼里。妻泪眼婆娑,把鸭儿埋在了树林里,让它的魂儿去寻鸡——它生命里的伴侣。

故乡的荷塘没有了,故乡的酒坊没有了,故乡的竹林没有了,也没有了我那生死相依的鸭与鸡……

羅玉堯

2021年9月写于深圳龙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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