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人有句民滛:“棒打孢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他们以此来颂扬北大荒黑土地的美丽富饶。
我的故乡,在万里长江之畔,江汉平原之上,更被称为“鱼米之乡”。
那里,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大平原。蓝蓝的天幕下,一眼望去,沃野千里,一碧无垠。翠绿的麦苗儿在微风中摇曳,金黄的油菜花在艳阳下闪光。七彩的蝴蝶在田间翩翩飞舞,精灵似的蜜蜂儿在花丛中嗡嗡歌唱。杏花儿白,桃花儿粉,芬芳醉人、姹紫嫣红。
那里,湖泊荷塘星罗棋布,沟渠水港交叉纵横。著名的有蛟子河,东堤港。
我出生的村子,西边有银海渠,北边有刘沟渠,东边有红星渠,南边有高家槽渠。四条渠相连相通,好似一个大棋盘,旱时从蛟子河引长江之水浇地,涝时由银海电排站排水入长江。旱涝保收,棋盘内是一方洞天福地。我们村子就高筑于这棋盘福地中央。村前菜地东,有一方小水塘,塘里养着鱼;村后竹林边,有条流水沟,直通南边小漕大漕去。村南小漕有三方荷塘,荷塘西有块稻田,稻田西是竹林过来的流水沟,稻田东边也有一条荷塘通往大漕的流水沟;荷塘东是大片稻田,直接九队的稻田与荷塘。
小漕再向南,越过一道堤坝,就可见大漕了。大漕西起长江边,东至东堤港,形成一个椭圆形,把三队四队五队的村子环绕成一座岛屿。大漕是一片上好的稻田,田中有二队、三队、四队的三方荷塘,荷塘里都养着各色的鱼儿。
有次大雨,大漕沟渠荷塘里水漫了,还未插秧的水田里白茫茫一片。那鱼塘里翻出来的跳鱼儿在水面上跳来跳去,溅起一朵朵水花;那箭鱼儿在水面飞窜,拉起一条条长长的水纹。周边村子里,家家户户、男男女女,个个肩背鱼篓,手提赶罾子,挽起裤管,在水面从南到北排起一条赶鱼大阵,从东往西一路捕捉。我记忆犹新的是,刚过门不久的新媳妇王亲姨也下到过膝的大水中,兴致勃勃地去赶鱼。四队的代美堂叔捉到了一条大鱼,高举着放进鱼篓里。我们一群小伙伴,站在渠坝上看着、喊着、跳着,兴奋异常。只要有人捉到了大鱼,就会引来一片欢呼声。我家大哥小哥齐上阵,直到傍晩,一人背回半篓鱼。一家人欢欢喜喜,吃不完,晒干了,来日待客吃。
有次雨后,小漕里三口荷塘水漫了,喂养的鱼儿跑到了稻田、水沟里。村子里的大人小孩都到塘边稻田水沟去捉鱼。我背着鱼篓,提着赶罾子来到荷塘南边那块窄窄的稻田旁,稻田的水正顺着小水沟往大漕流。我把赶層子挡在稻田流水口,双眼圆睁,有鱼进去,就赶快提罾,把鱼儿捉进鱼篓里。不一会儿,我就捉了几条鲫鱼。忽然间,稻田里顺水流来一条两三斤重的鲩鱼,我紧张起来,一怕别人来发现,二怕鲩鱼不进赶罾子。老天保佑,大家大都在浅水沟里捉着鱼,无人过来。不一会儿,鲩鱼过来了,我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只见它头朝上尾朝下,顺水流进了赶罾里。稍等了一会,我提起赶罾来,抓住鱼头,任它摇摆,把它放进了鱼篓里。这时,大哥拿着鱼叉走过来。我赶忙把捉到鲩鱼的喜讯告诉他。他从稻田边提起鱼篓看了后,一脸喜悦。他把鱼叉叉在稻田边,又去稻田上边小哥家里拿来一把铁锹,把流水口加深加宽后,又拿着鱼叉寻鱼去了。不久,我又陆续捉了几条小鱼。秧苗一动,我发现又一条更大的鲩鱼游过来了。鲩鱼流下来后,我等了等,估计已进赶罾子了,赶紧向上一提。“扑通!”鱼掉进了小水沟里。小水沟里正在捉鱼的玉新哥、玉喜弟、兆祥、李成万、若才叔看见了,都跑过来,一双双手在小水沟里摸来摸去。“捉到啦!”若才叔双手捉住鲩鱼,向大家展示。唉,都怪大哥。他不挖口子,我看得见鱼进赶罾子。口子挖深后,看不见鱼了,溜跑了一条大鲩鱼,我懊恼不已。好的是大哥也在稻田叉到了一条家鱼。
有次晴天,我与小哥、玉新哥、李成万等几人提着长篮去寻猪菜。我们来到大漕三队鱼塘田埂上,准备去塘边捞点水葫芦,摘点菱角。田边有条从水渠通往鱼塘的小沟。沟里长满了水草。我走在后面,发现水草一动,只见一条小黑鱼露出头来。我悄悄喊住小哥,说小沟里有黑鱼。小哥要我不声张,把长篮里的猪菜倒在田埂上。他从南向北,我从北向南,把长篮竖起来,在沟里舀鱼。小水沟刚刚一篮宽,水又不太深。待兄弟二人碰到时,长篮一翻,各自篮里都有几条小黑鱼。几个小伙伴见了,都照样用竹篮舀鱼。最后,我们弟兄俩舀了七八条。玉新哥与李成万也分别舀了一两条。小哥说,这肯定是一条大黑鱼在此产籽后顺水走了,黑鱼籽在水草遮掩下才慢慢长大。我们两兄弟小黑鱼合在一起,由小嫂子妈妈做饭做鱼做菜。我们两家合一家,一起聚餐,像过节一样,好不热闹。
时过境迁,鱼塘填平了,小漕填平了,大漕填平了,捉鱼的日子不再有,再有时,怕是只会在梦中。
写於深圳龙岗
二O二二年四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