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学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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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多年前的一个5月中旬，我下乡到了川东南缘的一个偏远小山村。第一次出工，就听队长说：“立夏小满正栽秧”，这个节气，抢收抢种一天都不能耽搁，天晴收大麦，落雨栽秧子，大家都要扎起。
在5月骄阳的烘烤下，收了两天大麦，果然下雨了，晚上还响了几声大雷。第二天早早的，队长就敲钟喊出工了：女同志到方家冲田栽秧子。
雨虽然小了，但一直在下。我戴起下乡时煤矿发的草帽，急匆匆出门，深怕落后。队长的女儿英英叫住了我，给我披上一块稍作裁剪的白色塑料布，说这个比蓑衣轻便。到了方家冲田，已经有十来个披蓑戴笠的大娘大婶站在田埂上了，大家正嘻嘻哈哈地等着大叔们送秧子来呢。
英英趁机问我：栽过秧子吗？
我如实回答：没有。
她鼓励我：没关系，一看就会，简单得很。
说话间，队长和几个大叔挑着秧苗来了，只见他们迅速将谷草扎好的秧把子一把一把均匀地抛向平整好了的水田，一条条抛物线穿过细雨，瞬间把我带进了“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móu）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的《插秧歌》画面。
“栽秧子喽”，队长很有仪式感的一声大吼，打断了我的遐想，急忙和早就把裤脚卷得老高的大娘大婶们一起，轻轻地跳下水田，一字排开，就像事先排练过的一样。我下意识地紧挨着英英，学着她的样子，开始了我生平第一次插秧。
“左手握，右手分”，听着英英的话，我左手捡起一个秧把子，解开系住它们的谷草，拇指顺势拨松3-4棵秧苗，右手迅速接过，大拇指握住秧苗，用掌心护着，不让其根部受伤。伸直四指，食指和中指夹住秧苗根，垂直插进稀泥，窝距大约两拳。一般一人插5-6窝，你刚学，就先插4窝吧。
按照英英的说教，我开始了插秧。第一排，4窝，刚一后退，就浮起来了2窝。“浅了”，英英叫我赶快补插。
我用力一插，又比其它的秧子矮了一截。“深了”，英英叫我掌握在大约三分之一的尺度插入稀泥。
也许是我小时候学过挽麻团的原故，左右手配合还比较协调，很快就掌握了基本要领，虽然株数和行间距都还不是很均匀，插得也还有些歪歪扭扭，但英英表扬我：对的，就这样一行一行地插，插完一行退一步。特别强调：一行一退，不能乱退，以免伤着秧苗和踩烂田泥。
交代完，她就埋头追赶已经退行很远的大娘大婶们去了。这时，我才抬头看了一下大局面：10多个一起下田的大娘大婶们，好像各个都铆足了干劲在你追我赶，几乎保持在一条平线上，刚才明镜似的一块大水田，已经有一半穿上了绿衣裳。刚入土的秧苗，横看成排竖成行，只有我栽的这4行，不但落后很多，而且还歪歪扭扭的。
我不敢耽搁，弯下腰，弓着背，鼓足劲，继续插秧。
大娘大婶们栽到了田尾，陆续上田坎了，英英赶上了她们，又远远地在我身后倒插过来接我。
田坎上亮起一个大嗓门儿：“关猪儿喽”，接着就是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
原来，英英已经接上我了，我被关在了水田中央。英英随手把我插歪了的样子纠正了几窝，然后叫我和她一起，小心翼翼地走出水田，上了田坎。
她当做大伙的面表扬我：第一次栽秧子，能栽成这样，真的很不错。
大伙儿也七嘴八舌地夸我能干。
我知道大家是在鼓励我，但看见一大块水田这么快，就在我们的指尖下换上了绿装，心中自然升起一份丰收期待和栽种的喜悦。铭记住了那个我学会了插秧的小满节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