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腌肉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这句流传千年的中国谚语，今天仍然鲜活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小雪腌菜，仅仅是拉开了冬季腌制“腊货”的序幕，许多家庭都会去买一些价格便宜的青菜、萝卜晾在窗台上，做泡酸菜、干盐菜、萝卜干等等。真正的大戏，是大雪之后的腌肉。尽管超市里各式腊肉香肠要有尽有，但大家还是习惯自己腌制，总觉得家中不挂点自制的腊肉香肠，就没得年味儿。

我不是个生活能人，但自从外婆去世后，就努力学着她的样子，在大雪节气后，做些腊肉香肠挂在阳台上，营造家中的年味儿。今年也不例外，大雪刚过，我就到小区附近的农贸市场去买猪肉。这个市场卖猪肉的摊位一个紧挨着一个，至少有10多个，每个摊位前都站满了像我一样专门来买猪肉做腊货的人。我先买了5斤多二刀肉，叫老板均匀地划成三块，准备拿回家做酱肉。然后又买了一大块夹子肉，15斤多，老板帮我拿到附近装香肠的小店。这样的小店虽然有好几家，但每一家的生意都很好。店里打肉、灌肠都是半机械化，调料基本上都是川味、广味和麻辣味三种，我要求老板每种味道都给我装上一点。

回到家，我小心地把香肠拿出来，用鞋底针扎一些小眼，挂在阳台的防护栏上就万事大吉了。然后，将那三块二刀肉洗净晾干，平放于盆中，倒入酱油浸没，另加一些花椒、海椒、茴香、桂皮等香料，盖起来就完事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每天翻动一两次，浸泡四五天后，再捞出来挂起，待其表面微干，就用刷子均匀地把酱涂在上面，待酱半干时，继续涂第二次、第三次。遇到好天气，晒上一天，就会看见表面发亮冒油的酱肉了，再风干一下就可以食用或收藏于冰箱了。我还准备买一只鸡和兔来制成酱鸡、酱兔，到时候做出来的腊肉拼盘才会丰富一些。做完这一切，我如释重负，对着墙上外婆的遗像说：腊肉香肠挂起了哦，您闻到年的味道了吗？

外婆是我们家的生活主管，更是我的生活导师，我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看外婆做腊肉香肠的样子。那时物资非常匮乏，猪肉是凭票供应。平时，每人每月只有半斤肉票，逢年过节，要稍微多一点。为了做腊肉香肠，外婆在中秋节后，就开始节省肉票，原本一个月能吃两次肉的，也省下来只吃一次了。到了大雪节气，不管家里多么拮据，都要用节省下来的钱和积攒起来的肉票，去买上两块半肥瘦的保肋肉和一坨夹子肉来腌腊肉、灌香肠。为了挂起来的腊货丰富一些，爸爸每个星期天都冒着寒冷去钓鱼，无论大小，都打整出来做腌鱼。外婆更是绞尽脑汁，撑一个竹筛筛，撒一点米，耐心地抓几只麻雀来腌起。最难忘的是她把夹鼠板夹到的耗子也打整干净来腌起，至今都还有老邻居夸我外婆腌的耗子肉好吃呢。

后来，外婆去世了，我也下乡到了农村。我们生产队很穷，但过了大雪，居然杀了几头肥猪，我也分得了两块猪肉。但是，我一块也舍不得吃，腌起来挂在柴火灶上头，每天烟熏着，过年拿回家，还别有一番风味味儿呢。现在，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我也到了当奶奶的年龄，但“大雪腌肉”这个传统习惯，我始终没丢，心中就记住外婆的那句话：“不做点腊肉香肠来挂起，就不像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