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九天,果然下雪了,虽不是“鹅毛大雪飞”,但也把气温拉到了 0℃以下。裹夹着小小雪花的北风,张扬着丘陵地域少见的凌冽,可却无力抑制过年的火热。大街小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超市集镇,年货丰足,琳琅满目。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无不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年味儿在寒冷中愈发浓烈。
在这浓浓的年味儿里,总有一丝甜在我心底荡漾,任凭岁月更迭,皆挥之不去,那就是甘蔗的甜。
小时候,一放了寒假,就天天数着日子盼望过年,外婆更是早早就计划着置办年货,在她精打细算的年货单里,甘蔗必不可少。
矿山脚下的炭坝子,卖甘蔗的农人和小商贩也随着数九日渐增多,一捆一捆的甘蔗,有的用鸡公车推来,有的肩扛架子驮来,吆喝叫卖声,彼此起伏,甚是热闹。
小脚外婆在甘蔗市场转悠多日,几经讨价还价,最终在小年前买回一小捆性价比最高的甘蔗,小心翼翼地顺放在床下,除了小年谢灶,要过年才能吃。
小年那天,外婆选出一根又粗又直的甘蔗刮干净砍成四节,和其他供品一起祭灶爷。她说:“灶爷吃了甘蔗,嘴就甜了,就会在玉帝面前说好话,让我们的日子甜甜蜜蜜、节节升高。”祭完灶爷,外婆就把那事先就计划好了的四节甘蔗分给我们四姊妹,让我们的小嘴也甜起来。
弟弟们馋着床下的甘蔗,又不得吃,就去炭滩坝子看“划甘蔗”,这是春节前后最流行的一个游戏。每天都有好几泼煤矿小青年聚在一起,从甘蔗摊上取出又粗又壮的甘蔗,削平两头,矗立于地,然后站在凳子上,用蔗刀比划几个规定动作后,对准甘蔗顶端直径,猛劈下去,划破了蔗皮的部分,就是划刀者的战果。最厉害的赢家是一劈到底,不但赢得一根划成两半的甘蔗,还赢得众多围观者的欢呼与喝彩。只见赢家洋洋得意,拿着成型的甘蔗扬长而去,把稍薄的部分扔在甘蔗摊给围观者分享。而输家则垂头丧气,自认倒霉地去付甘蔗钱,捡几条厚厚的甘蔗皮送进嘴里嚼嚼,算是安慰一下自己。
有邻居告诉外婆,说我家弟弟去看“划甘蔗”,还捡了甘蔗皮吃。外婆拿起戒尺,狠狠地打了弟弟的手心,打完后,才在床下拉出一根甘蔗,坎一节给弟弟吃,叫他以后再也不许去捡甘蔗皮吃了。
后来我下乡当知青,生产队虽然非常贫穷落后,但却种了很大一块地的甘蔗,年前,竟分得了一大捆。我不舍得吃一根,托队长的儿子去煤矿拉煤时给我捎回家(他是公社的拖拉机手),让我弟弟们的年味儿里再也不缺甘蔗的甜了。
甘蔗在年味儿里的甜,但凡中国人都喜欢,没想到,它还会受到国际友人的青睐。2008年腊月,我和几位加拿大红十字会友人到石碾镇的一个受灾村去督查援建项目,朴质的村民将刮了皮的甘蔗砍成节招待客人。客人们不知是什么水果,学着我们的样子,吃了一节,又拿起一节,还竖起大姆指一个劲地夸“good,good。”
现在,小区门口就有卖甘蔗的,但不再是一捆一捆的买了,而是一根一根地用专门的机器削皮,切成小段,直接放嘴里就吃了。
但我还是喜欢买一根根长长的,砍成节,自己撕皮,慢慢咬嚼,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童年的那份美好记忆嚼出来,才能把过年的幸福感觉嚼出来,浓浓年味儿里的那一丝甘蔗的甜,亦才能永远留驻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