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银湖
网站用户
第二十章
这天吃过早餐后，燕子又照例从抽屉里拿出药来，给阿枝吃，谁知刚刚还和颜悦色的阿枝忽然把脸一抹，眼珠子往上一翻，伸出已经有些白嫩的右手，神经质地对着燕子递过去的药丸和水杯，就是一阵猛打，口里还不住地嚷嚷道：“你这个狐狸精，臭不要脸的，你想干嘛？！你想害死我吗？”
说完，阿枝把身上的一件紫色上衣剐了下来，对准燕子使劲扔去：“你的裏尸布，拿去，拿去！”说罢便倒在地上“呜呜呜呜”嚎啕大哭起来。
燕子被阿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她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得罪阿枝了，抑或是阿枝的病又复发所致？她背袍后面的宝儿也吓得惊哭起来。
燕子眼里噙满了泪水，她顾不上哭泣的阿枝和宝儿，急急地跑到李仁福阿美的家里。
“阿嫂……”燕子惊悚地叫道。
正在门口用搓衣板搓衣的阿美，见燕子神色慌张，脸上泪痕斑斑，诧异地问：“燕子，咋了？”
“阿枝姐她……”燕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去看看！”阿美的双手滴着水，她急忙抬起脚，往燕子的住房跑去。“阿枝，你怎么了？”见倒在地上的阿枝声嘶力竭地哭嚎着，阿美俯下身子，用双手在她的丹田处和胸部使劲搓揉着。然后，使劲力气，和不知所措的燕子把阿枝抱了起来。
李仁福也过来了，他看了看阿枝的脸色，焦虑地说：“阿枝的病肯定是又犯了，唉，可怜了燕子！”
“那，我们该咋办呢？阿哥？”燕子苦着脸说，“我可没对她怎么样啊！”
“不怪你，燕子，把你吃苦了！”阿美安慰着燕子，“我们马上把阿枝送到镇上的医院去，帮她看看医生！”
“那我去找车！”燕子往外跑去。
“燕子你回来，我去找！”李仁福拦住了燕子，“你照顾好自己和宝儿吧，阿枝的事，有我和你阿嫂！”
阿枝还在哭闹着，口里不住地叨唠道：“你这死鬼，你这死鬼，别再来缠我了……”
“阿枝可能是做了什么恶梦，受到了刺激！”阿美猜测着。
“刚刚吃早餐都好好的，”燕子如实告知阿美，“怎么会呢？”
“她这种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难得一下子好彻底的。”阿美长长叹息一声，自语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是命中注定的！”
“是我，是我害了她！”燕子泪流满面，悲怆地说，“我只有用我这条命来为她赎罪……”
“燕子，别这样说，”阿美的眼里也涌出泪水来，她抬起右手，一边帮燕子揩泪，一边劝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燕子，你千万不要这样子折磨自己啊！”
李仁福叫来了一辆三轮车，他和司机、阿美一起使力，把阿枝弄到了车内，准备送往镇医院。
“阿福，这是要干嘛去啦？”李仁福的母亲拄着一根竹拐杖，来到了门口。
“阿妈，阿枝又犯病了，我们送她到医院去看看！”阿美应道。
“真是作孽啊！”老人摇摇头，连连叹息几声，“咱燕儿，宝儿受苦了。”老人缓缓地走到燕子身边，一边抚摸燕子怀里的孩子，一边对燕子说，“燕儿啊，阿枝你以后就别管了，你好好带着宝儿就行了。”
燕子望了望婆婆，又望了望了车上的阿枝，一会儿轻轻点点头，一会儿又摆摆头，脸上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来。
“我们先走了！”仁福对阿美说，“快上车！”
目送着三轮车慢慢远去，燕子的心里一片翻江倒海，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她的意志是否还能坚持下去。
晚上，燕子躺在床上，彻夜难眠。身边的宝儿，已经沉沉进入梦乡，不哭也不闹，那张小脸上浮着一对浅浅的笑窝。
“我的宝儿，阿妈让你受苦了。”燕子一边抚摸着宝儿稚嫩的脸，一边喃喃自语道，“阿妈以后就是累死累活，也一定要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
燕子辗转反侧，她想起了那天爱林阿叔给她说的话，难道自己真的要找个男人？！她又想起了阿妈和阿爸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爱。尤其是阿爸那双悔恨交加的眼神，更是让燕子心生痛楚！
“你真该死！”燕子忽然叫出声来，她的牙帮子咬得紧紧的，双手使劲敲打着自己的头颅，“你真不是人啊燕子！你这样逃出来，你会害死他们的啊！”燕子五内俱焚，她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怎么办啊？是走还是留？
走，阿枝怎么办？阿枝之所以落得今天这样的地步，完全因自己而起，自己一走了之，不是对她的又一次伤害吗？
留，阿爸阿妈怎么办？他们年纪大了，生活贫困，身体劳累，要是思念、积劳成疾，阿姐和阿弟怎么办？为人之女，我不但不能孝顺父母，还要连累他们，我这样还是人吗？
这一个晚上，燕子的内心深处，进行着激烈的角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缺德事，才会得到这样的报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也许，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阿嫂的话，在她耳边响起，“不，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燕子就这样，折磨着自己，审判着自己，否定着自己，同时又为自己辩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