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寿的家住在粤西一个小山村里,这里重峦叠障,山高坡陡。连绵不绝的青山一座连着一座,山间长满了青翠欲滴的各类林木和果树。这里的山民们,大都以种植甘蔗、果树和谷物为生。
李仁寿是一个很聪明能干的人,他骨子里有一种反叛的冲动,他没有循着父辈和乡亲们的足迹,固守在几分田地和山野之间,过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而是和村里另外几名年轻人做起了买卖。而且收入所得远比耕田犁地要容易得多。因此,在山村里,他是人们普遍认为的能人那一类。
粤西山区有许多土特产,香蕉、龙眼、橙子、荔枝是这里最著名的特产。然而由于交通不便,这里的村民们都是以极低的价值,贱卖给那些上门来收购的外地商贩们,“种菜的不如贩菜的。”过去人们都如此形容耕田种地的农民。李仁寿看到了这一点,便邀约了村里几名不安分的小伙子,干起了收购销售土特产的行当。这一次到云阳市,就是与几家商户进行了联系和沟通。
公共汽车在山路上七弯八拐的。车窗外,青翠的山峰连绵不绝,山峰时而陡峭险峻,时而孤自兀立,山上松树和杉木高高地站立。在一些地势稍稍平缓的坡地,则随处闪过几蓬翠绿的茘枝树和龙眼树,几间青砖布瓦的农舍便掩映其间。
燕子紧靠在车窗边,她把头深深地埋在李仁寿的怀里。她知道,从此以后,她将是他的女人了,她要把她的一生,她的一切,全部寄托在这个陌生而又让她有些痴迷的男人的身上了。
经过一天的奔波,客车终于驶进了小县城的汽车站,燕子和李仁寿又转了一辆出租车,一个多小时后,便来到了李仁寿的家。
这个家在这一隅小山村里,可说是鹤立鸡群。这是一个二间小楼房,红墙青瓦,窗明几净,房子座北朝南,屋后是一片苍茫茫的群山峻岭,房子前面不远处,则是一条深深的山涧,绿茵茵的溪水,哗哗地流个不停。门前,几棵枝叶硕大的荔枝树,在风中摇来摇去,象是在招呼远道而来的客人。
“阿枝,来客人了。”李仁寿对着房间喊了起来,没有人应声。他推开房门,屋子里空无一人,“阿枝到哪去了?”他想着,几天不见人,她又死到哪去了呢?李仁寿心里不悦地说。
“阿枝?就是你老婆吧?”燕子脑子有些茫然,她弱弱地问。
阿枝就是李仁寿的结发妻子。结婚十年了,却一直没有生育,这是李仁寿的一块心病。父亲在世时,也常常跟他唠叨这事,每每父母问起时,李仁寿总是敷衍着说:“快了,快了。”可他自己却比老人们更着急。
李仁寿略一思忖,对燕子说:“燕子,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有老婆么?那是我家婆娘呢。正在办离婚呢!”李仁寿直言不讳。他等着燕子的反应:即便是劈头盖脸的怒骂或者是发泄,他也一样能够接受。
然而,此时的燕子,却一脸平静。她似乎压根儿感觉这个叫作阿枝的人,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呃。”燕子毫无反应地应了声,“她到哪去了?”
“谁知道呢?好了,不管她了。”李仁寿这会根本不想知道阿枝的去处了,甚至希望她从此永远不再回来。
李仁寿家里来了一个十五岁的小妹子,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小山村传开了。
他们这个村子,仅二十来户人家,而且本家族人占了近一半。见李仁寿家里有这等好事,大家不约而同地聚到了李家。这时候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四月的山村,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花儿的清香,荔枝花,龙眼花都一团一团地开得旺盛,各家各户房前屋后的小鸡、小鸭,也摇摆着身体,在四处转悠。
李仁寿掏出香烟,一根一根地奉给前来玩耍凑热闹的乡邻们。这时候,不远处一间小瓦屋里蹒跚着走出来一位老妇人,她径直来到了李仁寿旁边,老人坐了下来。
“寿儿,听说你带回来了一个小阿妹,是吗?快让阿妈看看。”老人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
“燕子,快出来见我阿妈。”李仁寿叫着,赶紧跟阿妈往屋里走。燕子哪见过这世面?她一个人躲在房间,哪里敢出来?
阿妈来到房间,见正在门边羞答答的燕子,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黄毛丫头,一脸不悦地对儿子说:“寿,你给我出来,我问你。”老人顿了顿,一下子板起脸来,认真地说:“你跟阿妈说实话,寿,你从哪弄来的这个黄毛丫头?是不是?”阿妈话没说完,就停下来,她盯着燕子看了好久,顿了一会,语气严肃地对李仁寿说,“寿!你要跟阿妈说实话啊!”
李仁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阿妈,您老放心,儿子象那玩世不恭的人吗?燕子,燕子她可是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的啊!”
“孩子!”老母亲又定定地看了燕子足足有两分钟,燕子那娇羞的脸上稚气未脱,乌黑的马尾头发,散发着一种青春女子的气味。一身合体的粉红色的连衣裙,显出女性的美丽。老人看着看着,忽然一下子眼泪涌了出来,自己的孙女二妞不也才这样大吗?她还在镇上的中学读书啊!
二妞是老人的大儿子李仁福的大女儿,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今年读初三,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仁福两口子对她可是很有指望啊!
“作孽啊!这是谁家的孩子?”老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轻轻地把燕子拥入怀里。“妮子啊,让寿儿送你回家,好吗?”
“不!阿妈,这儿就是我的家。我,我哪儿也不去!”燕子的泪倏忽掉了下来。她生怕阿妈把她赶走,自己又像一叶飘摇不定的小舟,居无定所。
阿妈摇摇头,又不自由主地点点头。她心里,实在不忍燕子被蹧塌啊。可燕子,却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了,她是离不开李仁寿,离不开这个家了。
不知是哪家的媳妇儿已经帮着煮好了饭菜,大伙儿把桌子抬到门口,香喷喷的饭菜、米酒摆满了一桌。这个晚餐,大伙儿喝得很尽兴,只有燕子无语地吞咽着,她的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兴奋,只有一丝不易觉察的苦闷和无奈。
天完全黑下来了,小山村里,星星点点地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火。山风在窗外呼呼地作响,山间时不时传来几声山雀的忽哨,啘啭而又好听,屋子前面的涧溪里,潺潺的流水声,象温柔的少女在唱着一曲动听的歌。
燕子坐在床沿,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仁寿走过来,一把搂住燕子的右肩,燕子温柔地挣扎着,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渴望和冲动,也有一丝惊恐和害怕。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从怀里摸出来一样东西。
“这是啥?燕子?”李仁寿也跟了过来,好奇地问。
燕子不作声,轻轻地把手绢打开,一个淡红的梳子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