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银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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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燕子，你不能抛下我啊！还我的宝儿……”朦朦胧胧中，燕子看见李仁寿浑身是血，他一边痛哭着，一边追着背着宝儿的燕子，“燕子，你好狠心啊！你把宝儿还给我……”燕子被这凄厉的哭声吓醒，她惊魂未定，浑身直冒冷汗，身子在黑暗中猛烈地抽搐着。她下意识地搂紧了怀里的宝儿。小宝儿还在，睡得也正香。
“妮儿，怎么了？”睡在旁边床上的阿妈，陡然扯亮了电灯，“燕儿，是不是做恶梦了？”阿妈满脸疑惑。
“阿妈，我梦见他了，他哭着跟我说，要我把宝儿还给她……”燕子抬起疲惫的双眼，眼里满是惊悚。
“妮儿啊，这日子咱该怎么过啊？”阿妈痛哭流涕。
听到这边的哭泣声，谭荆州慌忙从自己的房间里跑了过来。“咋了？妮子？”他的脸上挂满了忧郁，他摇着妻子的头说，“妮儿咋了？你倒是快说呀？”
“哎，这日子咱们该怎样过下去啊？”燕子妈不住地哭泣着，“咱该想办法啊！”
现在谭荆州夫妇当务之急，就是该怎样让燕子早日摆脱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们夫妇俩虽然心急如焚，可却又一筹莫展，本指望大女儿梅子回团聚，可以安慰安慰燕子，也好帮燕子拿个主意，可梅子却连个信儿也没来，更别说回家了，真是急死人了。
前些日子，自家兄弟谭爱林给他们夫妇俩说的事，他们也不敢随便说给燕子听，怕她接受不了，会出乱子。
那天谭爱林对谭荆州说：“哥，我是真心实意帮咱燕儿着想的。”“哥知道，你就直说吧。”谭荆州递了一支烟给谭爱林。
谭爱林接过烟，用左手轻轻捻了捻烟头，掏出打火机点燃，然后扯着谭荆州的肩头，一本正经地对他说：“哥，那彭镇的农业镇长王俊凯你应该认得吧？”谭爱林瞪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侧着头望着谭荆州，“认得认得，我在镇上还常遇见过呢。”谭荆州连声说。燕子妈坐在他们俩对面，一头雾水。
“王俊凯镇长在咱那彭镇上，口碑好，待人也和气，热忱，他家就住在镇上，三层楼，家里条件没得说，”谭爱林吸了一口烟，直截了当地说，“他的二儿子义兵，人才长得那是没得谈头的，只是小时候不幸得了小儿麻痹症，稍微有点腿疾，其实也没有什么大碍。”
听说王俊凯的儿子患过小儿麻痹症，谭荆州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但他很快又镇定下来：“兄弟，你是怎么知道他的？”
“哥，你忘了，王俊凯是咱孩子他堂舅呢！”谭爱林一本正经地说道。
“哦，我知道了，知道了。”谭荆州忙不迭地点头附和着。
“哥，我跟你说，这都不是外人，都是亲戚里道的，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义兵那孩子人老实，还有正式工作，就在那彭镇卫生院做收费员，你看和咱燕儿怎么样？”
谭荆州听到这里，没有出声，他抬起左手忖着下巴，好似在思索的样子。
谭爱林又望了一眼燕子妈，接着说：“嫂子，如果你们看得上的话，我就上王家提亲。如果事成了，梅儿和武子的学费，就再也不用你们操心了，燕儿也可以一生衣食无忧了，”谭爱林说得很诚恳，可以看得出，他是没有任何私心杂念的，完全是为了燕子和谭荆州夫妇在着想，“哥，嫂，我掏心里话，咱燕儿这情况，你们想想，在咱这十里八乡，哪个不在说三道四？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说咱燕儿是受害者，可别人哪管这些呢？”
见谭荆州夫妇都低头不语，谭爱林站起来，习惯性地用右手摸了摸有些腆起来的肚皮，又说道：“哥，嫂，等你们考虑好了再跟我说不迟哈，俗话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燕儿那，你们尽量跟她做做工作，看她怎么说？”
送走谭爱林后，谭荆州夫妇左思右想，举棋不定，想跟燕子商量一下，但看到燕子那常常布满忧郁的眼神，他们根本没有勇气跟她说，生怕再捅开燕子内心深处的伤疤，伤燕子的心。
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燕子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带着宝儿，帮爸妈喂猪喂鸡，煮菜做饭，出门的机会少之又少。她怕出门，她怕见到人们异样的目光，她怕听到人们的闲言碎语。这样的日子，让她又厌倦，又压抑，她觉得自己就要崩溃了。
这天上午，阿爸阿妈又早早地下地去砍甘蔗了。八点多钟，坡下的谭爱林骑着摩托车来到了燕子家。此时燕子照例坐在家门口给宝儿喂奶，只见谭爱林一脸笑容，一边熄火停摩托车，一边亲切地对燕子喊道：“燕儿，你爸妈呢？”
“下地了，”燕子一边回答着谭爱林，一边为他让座，“叔，您先歇歇。”燕子抱着宝儿站了起来。
谭爱林环视了一下四周，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又自个儿点了点头。
“您在干嘛呢阿叔？”燕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露出一双洁白的牙齿，莞尔一笑，“阿叔，您今天该不是碰到啥喜事了吧？”
谭爱林没有坐，只是站在那里，有些疑惑地问燕子：“燕儿，你爸妈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啊？”
燕子莫名其妙，愣着眼睛看着谭爱林：“啥事啊阿叔？我爸妈咋没讲起过啊？”
“唉！”谭爱林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我指望的一驼子劲，咱哥嫂竟然没告诉你？”
说完，他瞅了瞅燕子怀里的宝儿，又抬起左手腕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末了他又露出一张笑脸来，对燕子说：“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吧。”
听谭爱林说完，燕子的眉头蹙成了一座小山。她心里直打哆嗦：“原来阿叔和爸妈早有合谋，要把我卖给王家人？难怪以前很少跟爸妈来往的阿叔，最近对自己和爸妈总是这样殷勤的。”她心里有些恼怒起来。本想发作一下，但看到谭爱林一脸真诚的模样，便忍了下来，她只是微微一笑，对谭爱林说：“叔，让你费心了，我先想想再告诉你吧！”
谭爱林听燕子这么一说，心里有些高兴，他直点着头，对燕子说：“义兵那孩子真的不错，机不可失啊。要不，我带你去他们家看看，见面了你肯定会喜欢他的。”
“谢谢您了，”燕子把吃奶的宝儿用背袍裹好，背在背上，对谭爱林说，“阿叔，不急，等爸妈忙过了这一阵子再说吧！”
谭爱林见燕子这样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从怀里摸出几张五十元的人民币来，递给燕子说：“燕儿，这点钱你拿着，给宝儿买点牛奶喝。”
燕子直推辞道：“阿叔，我不要，我有！您自己用！”
谭爱林没说什么，转身走到摩托车旁，使劲踩燃了发动机，准备走了。他侧过脸来，对燕子喊了一句，“抓紧点啊！燕儿！”
目送着谭爱林的背影，燕子心里直打鼓，她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她压根儿没有再嫁人的打算，她对未来的日子也没有什么规划和奢求，她只想平平安安地把宝儿养大，为李仁寿家把香火续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