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当天晚上十点多钟,谭荆州坐着从平阳开往南宁的班车,来到了南宁市。
夜色下的南宁,一片灯光熣灿,凉风吹拂着街道两边高大的热带树木,发出飒飒的声响,夜空中弥漫着隐隐的花的馨香,沁人心脾。身边匆匆而过的公交车,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疾驰向远方。
身心俱疲的谭荆州,哪有心思去欣赏这桂城的美丽夜景,他恨不得立马来到梅子的身边,倾诉对女儿的思念之情。
由于是第一次来到省会城市,而且是在夜晚,谭荆州几乎分辨不出城市的东南西北,更无从知道女儿梅子就读的桂城大学在哪里。他本想问问从身边经过的一对年轻情侣,但看到他们卿卿我我,旁若无人的神态,心想还是别自讨没趣,去麻烦人家了,再说自己即便是问了别人,别人也说不定会以为自己是个骗子而跑得远远的。想到这里,谭荆州干脆叫了一辆迎面而来的红色出租车,径直让司机把他送到了桂城大学。
此刻的桂城大学,学生们都已下课了。有的在校园的草坪上牵手散步,有的在宿舍冲凉洗澡,学校的足球场上,有人在进行夜跑锻炼。校园大门横梁上悬挂的两盏白炽灯,把“桂城大学”四个大字映照得分外显眼。
谭荆州壮着胆子,来到保卫室门口。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保安,正半靠在一张高背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监控显示屏,在认真地值班。
“兄弟,我找个人!”谭荆州隔着保卫室的窗子,对年轻保安喊道。
“找人?找谁呀?这深更半夜的?”保安盯着谭荆州,皱了皱眉,一脸冷漠地说,“要找人明天早上再来吧!”
“我可是从平阳来的啊!坐了十个小时的车啊!”谭荆州有些乞求地说,“我有急事找我女儿!”
“急事?有啥急事?”保安又盯了谭荆州一眼,不假思索地说,“有急事咋不早点来?要等到这深更半夜才来?”
“真的,我没骗你!兄弟,”谭荆州有些急了,“我二妮失踪了,我来找我大妮儿!求求兄弟了,你行个好吧!啊!”
“是真的?那好吧!身份证,登个记!”保安一改之前冷漠的态度,接过谭荆州从荷包里摸出的身份证,在本子上填好后,对谭荆州说,“好吧老哥,你先进来坐坐!我让保安帮你去找人!”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一名保安带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少女来到了保卫室。少女的脸有些清瘦,头发很长,一身得体的白衬衣在灯光下显得端庄大方,浑身透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是梅儿!”谭荆州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哭了起来,“梅儿,你阿妹她……”谭荆州说不下去了,泪水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是你,阿爸?你咋来了?”望着眼前满脸皱纹,胡子拉碴,头发有些凌乱的谭荆州,女孩十分惊讶地说,“你刚才说,阿妹她,她怎么了?”女孩睁大眼睛,脸上显出惊恐不安来。
“你阿妹失踪了,我来找她啊!”谭荆州哭泣起来,“她来找你了吗?”
“阿妹怎么会失踪呢?阿爸?我天天都在盼,都在想,想你和阿妹给我来信啊!”梅子也急得哭泣起来,“阿爸,阿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啊!”
“我前些日子给你发了电报,让你回去和阿妹见面,有事和你商量,你咋就连个信儿也不回呢?”谭荆州伤心地说,“你阿妹她,她好苦啊!”
“你给我发过电报?阿爸!”梅子摇摇头,“我没有收到啊!”说完她又扭过头来,对带她来的那个保安说,“刘队长,你们保卫室收到过我电报吗?”
“我想想看!”刘队长抬起右手,在后脑勺上摸了一下,脸上露出沉思状,忽然,他使劲拍了一下大腿,懊恼地说,“我记起来了,我那天值班的时候,是收到过一封电报,我以为是三年级覃梅的电报,就让她班上的同学带给她了。”刘队长扶了扶鼻梁上的近视眼镜,道歉道,“都怪我,这眼睛不争气,误了你们的大事!”
“我不怪你!您别往心里去!”梅子对刘队长说,“你们先忙,我带我阿爸先去吃个饭,找地方休息!”说完,梅子便扯上一脸疲惫和难过的谭荆州,往校园对门一个小吃店走去。
谭荆州是含着泪,哽咽着向梅子讲完燕子的经历的。
“阿爸,你过去为什么不告诉我?早知道阿妹过着这样的日子,我宁愿不上这大学!”梅子泪流满面,痛心疾首地说,“是我对不起阿妹啊!我明天就休学,去找阿妹!”
“休学……”谭荆州的嘴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丽姐是不是对您隐瞒了什么?”梅子若有所思地说,“阿妹为什么会这样啊?”
“梅子,你不要瞎想,阿丽是你亲表姐,他爹是你亲舅伯,她那么关心我们一家人,你这样想,不应该的。”谭荆州摇摇头,对梅子说,“你也不要说休学的事,当初,我已经走错了一步,害了你阿妹,我不能一错再错,再害你了。”
“阿爸,想到阿妹,我好恨啊!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我一定要找到阿妹,明天,我就和您到平阳去,去找阿丽,也许,她真的知道阿妹在哪里!”梅子凝视着阿爸苍老愁苦的脸,坚定地说,“阿爸,为了我和阿弟,您和阿妈,阿妹受了太多的苦,我一定要报你们这个大恩大德!”
“梅儿,别说了,你快去休息吧!”谭荆州看到梅子脸上憔悴的神色,心疼地说,“要不你就请几天假,我明天就和你去平阳!”
梅子走后,谭荆州躺在旅店的席梦思床上,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他恨自己啊!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的武断,恨自己的横蛮,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偏心,害得二妮流离失所,生死未卜。儿啊,我的二妮,你在哪里啊?此刻,你是流落街头?还是受人欺凌?还有我的宝儿,你一出生,就受尽了人生的苦难,此刻,你是否有奶吃?是否睡得暖?还有,那个马局长,凭自己手中的一点权力,欺人太甚!害了我儿的终身,这回到了平阳,我谭荆州一定要为我儿讨个说法!……